第32章 食魚水魚

“家人,昨天剛投過,今天怎麽又要去?之前不是隔兩天才去一次嗎?”

第二日一早,那家奴又呼聶傷去荒屋,聶傷心中竊喜,卻做出一臉愁容故意詢問。

“唉。”家奴的氣色比昨天更差,臉上還多了一道紅紅的鞭印,虛弱的歎氣。

“原來隻需在每年六月初,地母翻身時,隔天投一次,連投三次即可。可這次出了事,巫祝大人有命,每天都要去投,要連投半個月呐。”

“不需要半個月,兩天就夠!”聶傷暗道。

“昨天從那裏回來後,我好端端的連摔兩跤,吃飯時還硌掉了半顆牙,舌頭也咬出了血。不用問貞人就知道黴運發作了。然後我就去找隸臣說道,結果……挨了一鞭子!”

家奴不停的唉聲歎氣,那副熊包樣連聶傷都看不下去了,“換做我,也要抽你!”

二人再次停在林外,家奴還在外等著,聶傷依舊單獨進去。

他非常擔心白毛能不能熬過昨天的烈日,雖然有遮陽棚,但高溫卻躲不掉,而且他留下的水也不多,還沒有食物。

“一天時間,怎麽都不會死掉吧?”

聶傷急急打開大門,剛一進門,就見縮在樹根下的白毛立刻起身,手拿著空竹筒,迅速爬到草棚邊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總算知道我是好意了。”聶傷走了過來,也沒敢太靠近,蹲在棚子外麵的陽光下,放下籃子,邊解腰間的竹筒邊觀察白毛。

隻見她經過一天一夜的煎熬,明顯憔悴了很多,銀絲一樣的長發幹枯灰敗。雪白的皮膚灰暗粗糙,光潔的小臉上白皮泛起,嘴唇幹裂發黑,一雙明亮的紅眼睛像蒙了一層灰塵一樣黯淡無光。

“失水過多嗎?咦,她的樣子好像是白化病呀!”

聶傷覺得熟悉,突然醒悟過來,可是細想又不像,“白化病雖然畏光,也不像她這樣極度怕光,而且失水如此之快。”

趕緊要給她水,可竹筒上的繩子和腰間的草繩不小心打成了死結,一時難以解開。

“水!水!”白毛見他磨蹭,嘴唇翕動,聲音嘶啞的說了一聲。

“快了,快了,馬上就好……嗯?”

聶傷隨口應了一句,忽然停止了動作,抬起頭來,瞪大眼睛盯著白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竟然會說話?”

“水!水!”白毛把手裏的空竹筒扔給他,神情饑渴的叫著。

“哦……好。”聶傷呆了一下,實在解不開繩子,索性使勁拽斷了,直接把竹筒遞給了她。

“咕嘟咕嘟……”白毛接過竹筒,急不可耐的仰頭猛灌。

一大瓶啤酒的量,她一口氣喝光,這才坐倒在草棚下,背靠著枯樹,閉著眼睛,一臉暢快的緩氣。

“喂,你真的會說話?”聶傷抱著極大的期待,小心的問道。

白毛睜開了眼睛,沒有理他,也沒有說話,腦袋左右尋找著,最後撿起幾顆草籽喂到嘴裏。

“原來是餓了。”聶傷掏出昨天省下的一個糟團,塞進地上的空竹筒裏,放到她麵前道:“吃。”

白毛盯著竹筒,瞥了他一眼,紅眼睛眨巴了兩下,一下搶過竹筒。

她倒出糟團,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才試著咬了一口。嚼了幾下,臉上露出喜色,整個塞到嘴裏,腮幫子鼓的像青蛙一樣大嚼。

“咕呃。”她伸了伸脖子,把糟團咽了下去,又朝聶傷伸手。

“沒了。”聶傷搖搖頭,張開雙手道:“這是我的食物,省下來給你吃的,我也沒有更多的食物了。”

白毛好像聽懂了,收回手,又提起銅鏈,神色急切的指了指。

“不行。”聶傷知道她的意思,又搖頭道:“現在放了你,那兩個黑袍巫師會發怒的,他們不會放過你,也會殺了我。”

“你不要急,再堅持兩天,今天,明天一過,後天,他們就會放你走。”聶傷掰著手指頭對她解釋。

白毛的情緒低落下來,表情變得哀傷,垂首沉默了一會,又看了看頭上的草棚,拿起兩個竹筒,指著古井說道:“水。”

“你明明能聽懂我的話,為什麽不多說幾個字呢?”聶傷對她笑了笑,白毛把頭一低,扔下竹筒縮回了草棚深處。

聶傷撿起竹筒,心道:“她能理解我的難處,還知道從井裏打水,並且儲存用水,智力與平常人無二。可以確定,所謂‘褻妖’,其實就是人類。”

他提著籃子,抱著竹筒來到井邊,先把籃子裏的一堆用荷葉包裹的東西倒入井中,再拿起竹筒時,卻不知怎麽才能從一丈多深的地方把水打上來。

看看腰間草繩,也就一米來長,一解下來自己遮羞的草裙就散架了,肯定不能用。再看周圍,當然也沒有可用之物,隻能就地搓草繩了。

“應該來的及。”他隻好從地上拔草搓繩,不用太粗太精細,湊合著把三四根蓬草纏在一起就行,估計六七分鍾就能做好。

樹那邊的白毛在他把東西倒入井裏之後,便趴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麵,好像在傾聽著什麽。

就在聶傷剛搓出兩尺草繩時,她猛然抬起頭來,對著井的方向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呀……”

聲音來的太突然,如玻璃茬一樣銳利的海豚音,刺的人耳膜發痛。

聶傷被驚的一把扔了手裏的草,一蹦子跳了起來,緊張的四下觀察,又看向白毛,茫然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你叫什麽?”

白毛隻叫了一聲,便不再發聲,偏著腦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井口。

“嘩……嘩……嘩、嘩,嘩嘩。”

井中響起了輕微的水花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她在召喚同伴!會不會有危險?”聶傷立刻就明白過來,迅速向後邁步,剛抬起腳,就見一道黑影從井口飛了出來,直向他臉上撲來。

“壞了!”他急忙側頭躲過,腳下一個縱躍,已經跳出木屋。

“啪!”

“啪啪啪。”

那黑影落在地上,不停地跳動,發出了一連串的拍打聲,沒有要追擊的跡象。

聶傷定睛一看,原來是條一尺多長的大魚!

“唔!”他頓時像財迷看到了金幣一樣,眼睛發亮,唾沫像滾泉一樣湧進口腔。

“烤、不,燉了吃!”那條魚還在活蹦亂跳,在他眼裏已經變成酸菜魚的模樣。

“啪!”還沒看清是什麽魚,又一條黑魚從井裏飛出。

“咚!”第三條魚也……不對,這個好像不是魚,而是一個籃球那麽大的青色圓球!

“咚咚咚。”圓球落在地上,彈了兩下,滾到草裏去了。

不停有東西從井裏冒出來,聶傷已經看呆了,大張著嘴,一臉懵逼的等著第四條或者更多的魚上來。可惜,自圓球飛出之後,再不見什麽出來了。

兩條黑魚在地上亂跳,隨時可能再落到井裏。他不敢再等,急忙跑過去,用竹筒底部把魚敲死,雙手掐起來一試,謔,一條足有十斤重!

再去草裏找到那圓球,發現此物圓滾滾的表麵竟然生滿了短刺。小心的用竹筒撥著細看,這才看出來,此球口眼鰭尾俱全,居然也是條魚!

“應該是一種大型河豚。”此魚的外形和河豚非常接近,河豚充滿了氣就是這個樣子,聶傷以前親眼見過。

“扔個河豚上來做什麽?這東西怎敢隨便吃。”

他雙手輕輕合住這隻大河豚,想要抱起來。衝了氣的河豚看著大,其實很輕,就和氣球一個道理。

誰知這東西出人意料的重,一下竟沒拿動,還把手上的皮劃破了,再用竹筒推了一下,感覺比那兩條黑魚還重三分。

“竟然是實心的!”聶傷又被驚到了。

這說明此魚原本就長這個樣子,‘氣球’裏全是肉!可是,再看它那小小的鰭和尾巴,怎麽都不合理啊?

“嗚,嗚。”

正對著圓球發蒙時,聽到白毛的叫聲,回頭一看,白毛指著地上的魚,又朝他勾手。

聶傷不再多想,用竹筒把那古怪的圓球魚撥到籃子裏,又用一隻手扣住兩條黑魚的腮,一起提到枯樹下,都擺在白毛麵前。

白毛看都沒看兩條黑魚,急迫的把圓球魚滾出籃子。

隻見她把圓球魚在地上擺穩了,一隻手捏住尖尖的魚嘴,一隻手揪住魚尾,然後把自己的嘴靠近魚嘴,使勁一拉魚尾——一股水柱從魚嘴裏噴了出來,直落到白毛的嘴裏。

“!!!”聶傷再次看傻了。

“呃……”正要發問,又見白毛坐直了,雙手抓著魚嘴和魚尾,想要把水魚舉了起來。試了一下覺得很吃力,便把圓球滾到他身前,示意他來操作。

“讓我來嗎?”麵對如此怪魚,聶傷有點緊張,把手在大腿上擦了擦,學著白毛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把水魚抓了起來。

“吱……”一揪魚尾,魚嘴裏發一聲響,筷子粗的水柱射到了一米開外!

“哇啊。”白毛歡呼一聲,把頭伸到水柱下麵衝洗起來。

“……”聶傷無語的抱著水魚,不停拉扯魚尾,幫她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