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荒屋鬼影

乙棚的圉頭爭奪戰,最終沒有打出結果來。

隸臣痛打了牛蚤,卻沒有要替換他的意思,雖然這廝又蠢又暴躁,但是殼硬抗揍又聽話,平時用來撒氣很不錯,執行命令也從不推脫,他用的很順手。

而且乙棚也挑不出另外一個具有壓倒性武力優勢的賤奴,可以懾服其他人,所以隸臣不準備換人。他對此次乙棚賤奴內訌也沒有做表態,依然認為牛蚤能像以前一樣把反對者壓下去。

牛蚤本人也信心十足,不把對方放在眼裏,認為自己肯定打贏。

禿耳一夥則沒了退路,隻能抱團對抗,好在他們人多勢眾,也不是很懼怕對方,希望能最終戰勝牛蚤,得到官方認可。

雙方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夥,各自遠離彼此蹲在牆下,一邊是牛蚤的五六個人,一邊是以禿耳和老鯰為首領的近二十個人。看起來實力懸殊,其實卻是勢均力敵,精幹打手對烏合之眾,甚至牛蚤一夥還更強一些。

等隸臣走了,甲棚眾人就湊了上來,靠近了看熱鬧,還不停挑唆,希望他們再度打起來。可惜乙棚的不是傻子,知道今天絕不能再鬧事了,都氣哼哼的悶頭不說話。

“喂,那個沒耳朵的,禿耳是吧?”聶傷朝蹲在人群前麵的禿耳打招呼。

禿耳聞聲抬起頭,有些惱怒的問道:“做什麽?哼,你們甲棚的同樣不安好心,別以為我不知道。”

聶傷端起羊湯盆,笑道:“我說過,隻要牛蚤不當圉頭,就願意分給你們羊湯。現在你們已經單獨一夥了,牛蚤不再是你們的圉頭,所以,這些羊湯是你們的了。”

他說著,把陶盆放到了禿耳麵前,禿耳楞住了,身後一群人也都呆了。

“真給我們了嗎?”白眼珠子的老鯰挪到陶盆前,試探著問道。

“當然,它是你們的了,你隨時可以吃。”

老鯰咽了口口水,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湯裏蘸了一下,塞到嘴裏吮吸,然後見聶傷沒反應,便朝身邊之人點點頭。

其他奴隸一下轟動了,一起朝陶盆撲來,禿耳和老鯰忙攔著他們,連聲大叫:“不要搶,那個……排隊,我們也像甲棚一樣排隊。”

在甲棚之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讓搶食的奴隸排好隊,禿耳一夥終於分到羊湯,都滿意之極,同時更加堅定了對抗牛蚤之心。

牛蚤幾人則憤恨欲狂,咬牙切齒的在遠處咒罵。

……

忙完了築牆之事,總算又得到了一天的清閑。

早上無事,聶傷便請示過家奴,從院外收集了樹枝茅草,組織人手修補屋頂。

為自己幹活就是不一樣,眾人都非常積極,沒有一個偷懶的,跟平時給奴隸主勞作時半死不活的樣子判若兩人。

甲棚這邊的賤奴上下忙碌,抱草的,和泥的,鋪頂的,有說有笑,氣氛熱烈。乙棚那裏卻死氣沉沉,在院子裏幹坐著,人人都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兩夥人已經在夜裏打過好幾場了,耗光了力氣,誰也奈何不了誰,隻好暫時維持分裂狀態。

他們都警惕的注意著對方,哪裏還有心思修圉棚?隻能一臉羨慕的看著甲棚之人快活的勞動。

聶傷靠在牆上,眼睛盯著眾人幹活,心裏卻想著另外一件事情,“牧臣那裏怎麽還不見信?問一句而已,他和隸臣天天見麵,不可能拖這麽長時間。不會是……唉,但願事情順利。”

他直覺事情可能不妙,心情煩躁起來,隻好深吸一口氣,壓下煩心事,把心思放到眼前的事情上。

賤奴們以前都幹慣了修補屋頂之事,人又多,才一個多時辰就幹完了活,不但修補了漏洞,還把整個屋頂都用草泥加固了一番。

最後眾人欣喜的聚在門前,一起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仿佛回到了老家,都激動不已。

“總算不再淋雨了。”聶傷也非常高興,正抱臂和人談笑,眼角忽然看到牧臣出現在了馬廄門口,急忙把注意力轉了過去。

戰馬比其他牲畜要重要的多,牧臣每天上工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馬廄裏,馬廄又離甲棚很近,他應該不會忘了調用一個賤奴的事情。可是已經過去三天了,牧臣一直都沒有找過聶傷。

聶傷沒有心情再呆下去,離開人群,走到圉棚一角看去。見牧臣帶著幾個牧奴在馬廄裏巡視完馬匹,又在門口對牧奴訓話,完了之後就朝牛圈走去,絲毫沒有看向圉棚的舉動。

看到牧臣走遠了,聶傷心情再度焦躁起來,很想立刻過去找牧臣問一下。可是以他的身份主動詢問,非常無禮,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忍了下來,繼續等著。

那牧臣在牛圈視察了一番,打發走養牛的牧奴,一扭頭,終於看到了聶傷,目光停留了一下。

“呼!”聶傷長出一口氣,“總算記起我了。”

隻見牧臣看了他一眼,叫過一個牧奴,吩咐了兩句,那牧奴便走過來說道:“牧臣大人讓我告訴你一件事。”

“嗯,你說!”聶傷又激動又緊張,用力點了下頭,側耳傾聽著。

“大人說,隸臣不允。還有,你一個賤奴,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別整天妄想好事,不安心勞作。”

“……”

一盆冰水澆到頭上,聶傷從外到內涼了個透,腦中一片空白,連那牧奴走了都不知道。

僵立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失望之情頓消,胸中怒火高熾,心中不停念叨:“又一次!又一次!”

“他說的對,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聶傷回到圉棚,在自己鋪位上坐下,麵帶微笑聽眾人聊天。

群奴興高采烈,沒有發現什麽,隻有眇老看出了不對勁,仔細瞅了瞅他的臉,一臉關切道:“傷,你怎麽突然間麵無血色?是不是病了?”

聶傷摸著額頭道:“額……剛才在地上蹲的久了,突然一起身,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哦,這樣啊。”眇老釋然了,“身體不好的人突然起身就會發暈,沒大礙。”

聶傷點點頭,閉上眼睛躺下,心中各種念頭上下翻騰,忽然感覺身心無力。

“反正怎麽也翻不了身,像其他人一樣麻木的活著,反而不會太痛苦,或者幹脆逃跑、和商人拚死一搏!”

“奴傷,出來。”

正沮喪時,聽到門外家奴在叫,他強振精神,努力起身走到門口,問道:“家人有何事吩咐?”

“找兩個人,跟我去辦事。”

“好的。”聶傷隨口叫了一個人,他心情不好,也一起跟著家奴去了。

那家奴先帶他們到一間草棚裏取了兩個提籃,命二人一人一個提著,囑咐他們千萬不要觸碰裏麵的東西。出了大門,往西而去。

提籃有些沉重,裏麵應該裝滿了東西,不過用荷葉蓋的嚴嚴實實,看不出什麽。聶傷雖然好奇,還是沒有作死去偷看。

走了不到百餘步,大樹掩映下出現了一個籬牆圍著的小院子。那院子看起來很長時間沒人住了,籬牆上爬滿了藤蔓,院子裏也被荒草淹沒,在外麵隻看到一間木屋屋頂。

“就這裏。”

家奴好像很厭惡此地一樣,離院門遠遠站著,就連一直搖著尾巴跟著他的幾條狗也神態緊張,不再接近門口一步。

“你們兩個進去,在裏麵的屋子裏找到一口井,把籃子裏的東西倒進井裏就出來。”

聶傷和另外一個奴隸都感覺到了詭異,但也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走到門口一看,一扇不大的木門倒是完好,應該有人經常出入。

“家人,裏麵……有鬼嗎?”那奴隸害怕的問了一聲。

“什麽鬼?放心,不會有事的。”

家奴不耐煩的喝道:“問這麽多做什麽?叫你去就去!”

“這家夥很可疑,裏麵不會真有危險吧?”聶傷也是心中惴惴。

他過去拔下木栓,推開門一看,荒草漫漫,枯樹如怪,對麵的木屋腐朽發黑,陰森可怖,還真是一副鬧鬼的模樣。

他雖然不懼鬼神,但是擔心有陷阱、野獸、毒物或者精神病、殺人狂之類的出沒,還是提高了警惕。

小心翼翼的踏進了院子,左右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麽奇怪事物,便回頭招另外一人。

那奴隸走了進來,卻是雙股戰戰,再也不能挪動一步。

聶傷隻好接過他手中提籃道:“你到牆邊等著,我一個人過去。”

“謝、謝謝傷。”奴隸戰戰兢兢的四處張望,話都說不利索了,“我覺得這裏肯定有、有鬼,你也要小心啊!”

聶傷點點頭,提著兩個籃子,分開荒草,小心的邁步,很快就到了木屋前,除了驚飛幾隻鳥雀,腳下跑過蛇鼠之外,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他打量著木屋,不到一丈高,沒有門,前麵整個半麵牆都敞開著,屋裏不大,但也長滿了草,看不清家奴所說的井在哪裏。

“這裏最近應該沒有人和大型動物出沒,小心別讓毒物咬了就行。鬼什麽的,盡管來好了,嗬嗬,我正想見識見識。”

聶傷觀察過地麵,沒見到新鮮的人獸足跡,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正要踏入了木屋,忽聽身後一聲大叫,他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往後一步,舉起籃子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