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劫難，劫殺
長途跋涉的趕路，每個人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感覺越來越疲憊。但是讓人高興的是，黃土荒野慢慢的消失，麵前的景物也開始有了綠色，生機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裏。
但是流民隊伍裏卻沒有人歡喜，詭異的哀嚎聲像是吞噬人命的怪物一樣籠罩著整個隊伍，非常的沉重。每個人臉上都是絕望的麻木不仁，他們逃荒逃得太遠了，已經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他們繼續往前逃。
“又有幾個人餓死了，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餓死人了。”王進膽戰心驚的說，要不是李毅帶著他們進山打獵，恐怕他們就是這些餓死的人中的一員。
不遠處有餓死人的家人在火化遺體，他們神情木然的看著餓得瘦骨嶙峋的親人，望著將要徹底失去的家人，眼神裏滿是絕望。
還有一些無親無故的餓死的人，他們被推到官道兩邊的幹渠裏，皮包骨頭的身體已經看不出表情，隻是緊握著雙拳，幹挺著僵硬的身體，永遠的留在這裏。
野狗開始四處徘徊，迫不及待的圍著慘死者的屍體，開始享受這番大餐；而烏鴉尖叫著從枯樹上撲下來，漆黑的眼珠像是死神的鐮刀一樣看著屍體，停在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上硺食著鮮肉，將眼睛摳成兩個恐怖的血洞。
所有的人都麻木的看著官道兩邊的人間慘劇，要不了多久，他們也會變成其中的一員。
李毅緩緩的走著，這些死掉的人中有一些他曾經見過幾麵，都是淳樸善良的農民。可是沒想到，這個天下，最先餓死的竟然就是這些供養著天下人的農民。
“別多愁善感啦，這種情況大家見過的多了。”王進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的習以為常，漫不經心。
他們農民很多生下來就沒有吃過飽飯，每逢災年餓死人也是常事。王進還說，就算太平年，他們也能經常在地頭上看到一些被遺棄的嬰兒，一夜之後就會死掉，不用多久就會腐爛發臭。
“還好啦。”王進聳聳肩，“這個世道，死個千八百個人算什麽。”
“但他們都是人啊。”李毅輕聲說，“活的連豬狗都不如，怎麽還能稱作人呢？就沒有人能夠救救這個世道嗎？”
這個瞬間，李毅突然有了想改變著一切的衝動。
不管怎麽樣，隻要活著就要承受發生的一切。
李毅現在連自己茫茫的未來還完全看不清，又怎麽能夠顧的了那麽多人。
隊伍已經進入太行山，這裏好像屬於河南地界。他們本來想進入真定府，但是被一群兵丁和衙役給攔住，根本進不去。
沒有辦法，他們隻能繼續出發，至於最後是到哪，隻有老天爺才知道。
沒有戶籍，沒有土地，連銀子也沒有，在明末這個混亂的時代，緊跟著流民扮演著災民的角色才有活路。
就在李毅無精打采的趕路時，流民隊伍突然發生了騷亂，流民紛紛停了下來，成群成隊的竊竊私語的議論，嗡嗡的聲音像是無數的蜜蜂，十分嘈雜。但是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卻明明白白的現實出，他們很害怕。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讓這些人這麽害怕？李毅心裏疑惑。
這個時候，王進慌裏慌張的從隊伍前麵跑回來，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擔憂，看到李毅，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一樣圍上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一支馬軍追了上來，遠遠地跟著我們，不知道要幹什麽？”
馬軍？作為強大的騎兵部隊，馬軍不是官就是賊。而在這個時代，不管是官還是賊，都沒什麽分別。
李毅心裏也是有些發慌，他們一群落魄的流民，為什麽會有馬軍跟著。他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
想到這裏，忙一個箭步跑到前麵，擠開人群，正好看到了河對岸約摸一裏遠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隊馬軍，大概有十五人，全都騎在馬上。
他的視力很強，借助著光線，看到那些騎手握著長矛、腰刀，金屬反射的寒光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卻讓他從心底升起無窮的涼意。
這可不是鄉下漢子打架，那一米長的腰刀和染血的長矛，可都是殺人利器，而這些馬軍遠遠地圍著卻不靠近，也不離去，絕對是來者不善。
流民們都注意到了這隊馬軍，一部分愣頭青還往前擠著想看個究竟，一些明眼人已經心驚膽戰的向後退，看樣子也覺察到了不好。
“是土匪，土匪來了。”有人大聲的叫嚷著。
整個隊伍立刻炸開了，所有的人都尖叫著向後退，亂成了一團，有些人已經拚命地四散逃開，但是大多數擁擠在一起，想要靠人數優勢，讓這些土匪放棄攻擊他們。
但是這些都沒有用，一群狼狽弱小的羊羔，就算是數量再多，也隻是讓狼多捕殺來填飽肚子而已。隻要土匪馬軍衝上來，隻靠血肉之軀的他們一定抵擋不住，被衝的四散逃開。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分散開，隻會死得更快。
李毅被人群擠得暈頭轉向，看到隨著土匪騎手緩緩逼近，有些人再也忍不住恐懼，開始向遠處逃跑。
他們人多，土匪一時間還不敢衝上來。如果都掉頭就跑，不說兩條腿怎麽能跑過人家四條腿，土匪追上來也是絕對沒有活路的。
“都別跑了，都別跑。土匪人少，我們聚在一起人多，土匪是不敢衝過來的。”李毅大聲的叫道。
旁邊的張三也是聰明人，這個時候散開不是找死嗎？連忙扯著嗓子和李毅一起大喊。
旁邊的李四和王進也跟著大喊，四個人的聲音不算小了，終於蓋過了喧嘩聲，把人給吸引住了。
整支隊伍亂糟糟的，就是因為缺一個領導他們的人，現在聽到有人發話，他們立刻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一個人、兩個人停了下來，周圍的人也盲目的停下來。
所有的流民都擠在一起，在生死關頭，他們顧不得珍惜體力，用盡全力向著人群最中心的地方擠去，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幾個餓得沒有氣力的被同伴踩倒在地上，慘叫著漸漸沒了聲息，再也沒有爬起來。更多的人被擠得臉紅脖子粗的，差點窒息，雖然大家都沒有崩潰逃竄，但也十分混亂。
一個河岸的小山包上，竟然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委實有點壯觀，就連那群土匪也不敢靠的太近，遠遠地朝這邊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