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荊慶抓著荊軻的手說到:“叔父這次敗得很慘,對手名叫白宣是個秦人,他用的是劍。叔父此生怕是沒有機會再和他一決高下了,隻盼著你能夠打敗他,你若打敗了他便可一舉成名,雖不敢說是天下第一劍客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叔父,軻兒一直以來都是跟著叔父學刀的,若是棄刀練劍那就要從頭開始。而且練劍比練刀要難,軻兒隻怕技不如人。”

荊慶:“天下劍客以蓋聶為尊,第一劍客實至名歸。你隻需拜在蓋聶門下就可學到最好的劍術。”

“蓋聶居住何處?”

“蓋聶是趙國榆次人,你若去拜他為師恰好途經邯鄲,你可以到學步巷內秦國王孫趙政府上去看看白宣,在那你還可以看見和蓋聶齊名的一劍君徐安。記住,不要讓他們知道你是誰,你不必上門尋仇,遠遠的看著認清他們就好。”

“我可否先拜一劍君為師?”

“不可,那一劍君應該和白宣是一丘之貉。”

“軻兒明白了,叔父請安歇。”

次日,荊軻拜見父親之後,以到趙國拜訪名師為由請求父親準許他外出遊曆。荊軻的父親雖然不舍但他一向寵愛荊軻,又聽荊軻說要到邯鄲拜訪名師也就答應了。

三天之後,荊軻的父親派了兩位老實本分的家仆陪著荊軻,又托了經商的友人帶著荊軻去邯鄲,就這樣,小小的荊軻辭別父母踏上了前往邯鄲的旅程。

從朝歌(今鶴壁)到邯鄲的路程比到榆次要近很多,按照這個時代的裏程算約有四百多裏,荊軻一行大約走了多半個月才趕到邯鄲。當荊軻見到邯鄲城高大城牆寬闊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流時,不禁感歎趙國的強盛富裕,也為衛國的弱小而歎息。

荊軻父親的友人是個經常來邯鄲的大商人,進了邯鄲城就領著商隊直接去了常駐的客棧。安排好住宿之後,商人開始聯絡商家售賣貨物,荊軻出於好奇跟著那位商人到了賣場看熱鬧。

四五歲的孩子心性未定,這些枯燥的買賣讓荊軻看得索然無味,就在他要走的時候,隻見一個小男孩在兩個仆人的陪伴下來到攤位前。

“商家,可有楚地之築?”

小男孩說話的聲音清脆悅耳,荊軻仔細打量發現這個小孩和自己差不多大,隻見他身穿黑袍頭上梳著一個發髻,其餘的頭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小男孩生的唇紅齒白麵如冠玉,一隻小手指著攤上的築小嘴叭叭叭的和商人討價還價。

商人的眼力一向不差,一看這小孩的裝扮就知道是個家道殷實人家的小公子,再看他買的東西就知道這孩子絕對是個有錢人。有錢人在商人眼中就是金主,是不分年齡大小的。商人笑眯眯地說到:“這位小公子眼力真好,這可是楚地名家親手所製的築,您看看這上麵鑲嵌的螺鈿,再看看這花紋就可以知道這絕對是楚地名家的手藝,別的地方的工匠是做不出來的。小公子若喜歡,在下給您打個折扣可好。”

所謂築是古代傳統弦樂器中的一種,其形狀類似琴,有十三根弦,弦下有柱。演奏時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音。築起源於楚地,其聲悲亢而激越,在先秦時廣為流傳,因為起源於楚地因此楚地的築是做工最好的。

小男孩手持竹尺挨個試著,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家風範,彈奏的曲子雖不長但卻讓周圍經過的人紛紛駐足欣賞起來。當小男孩終於挑好一把築之後,周圍響起一片讚歎之聲。

商人笑著說道:“公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深的技藝,在下欽佩之至。這樣,這把築就半價賣與公子,等公子名揚天下之時,切莫完了在下也替在下揚名可好?”

小男孩背著雙手得意的點頭答應,商人趁熱打鐵又推薦了其他幾樣樂器還有一些玉佩什麽的。那小孩一一收下,一律半價。商人做成了生意心中高興,說是要送給小公子一個用檀木做成的琴盒並要用彩緞包好,那小男孩也答應了。

就在商家忙碌的時候,那小男孩一眼看見了荊軻,小男孩指著荊軻說到:“你不佩劍卻帶刀,你是戎狄之人嗎?”

荊軻搖頭答到:“我是衛國人荊軻,我祖乃是齊國大夫慶封,因此不是戎狄之人。你是何人?”

小男孩拱手說到:“原來兄長是名門之後,卻為何與商賈混在一起?還有,君子佩劍,戎狄帶刀,難道兄長沒學過劍術?”

荊軻答道:“我自幼練刀頗有心得,但現在想練劍,聽聞蓋聶是天下第一劍客因此打算去拜他為師學習劍術。你難道也懂得用劍?”

小男孩嘻嘻一笑說:“我不喜歡打打殺殺,隻喜歡樂器。我自幼就會奏樂,隻要是樂器到我手裏隻學一遍就會。因此我家太子把我帶在身邊讓我陪他一起學奏樂。”

荊軻:“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可不隻是奏樂,其他你可學了?”

“學了,但是都沒有奏樂學得好。”

荊軻:“既然學了六藝,首先就要知禮,我見你披散頭發,這不是和戎狄一樣嗎?”

小孩指著頭頂的發髻說到:“我有發髻呀,戎狄是披發左衽,你看我像嗎?我這樣做才有名士的風範嘞,你不懂。”

荊軻被小孩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他問小孩:“既然你自稱名士不如請到我房中一敘。”

小孩一擺手說:“不去,你跟我到酒肆邊喝邊聊豈不快哉?”

荊軻哈哈一笑拉著小孩的手就走,結果這倆孩子隻喝了三杯薄酒就暈頭轉向,小男孩的仆人背起小男孩告辭離去,臨出門的時候小男孩回過頭喊到:“荊軻,我們從此是朋友了,你趕緊去拜師,等你成了劍客之後我也會名揚天下,到那時你我遊山玩水彈劍作歌豈不快哉!”

荊軻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舉起右手說道:“好,你我擊掌為誓!”

啪,兩隻小手拍在一起,小孩哈哈大笑說:“荊軻你記住,我叫高漸離,今後你我將名傳天下,名傳天下!哈哈哈,嗝,噗!”

高漸離趴在仆人肩頭就吐了,荊軻哈哈大笑指著高漸離說:“莫要忘了你今日之言!”

說完之後,荊軻一頭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荊軻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當他醒過來之後,捂著生疼的的腦袋爬起來洗漱用餐。隨後他領著仆從一路打聽著去了學步巷。

趙俯後院,白宣和趙政在練劍。趙政的身量已經長高了不少,這得益於比較優越的物質條件,再加上趙政沒日沒夜的苦練,這讓趙政比同齡的孩子高了一頭。

一身勁裝的趙政揮舞著一把長劍和白宣對練,這把長劍是開了刃的,長度相對於現在的趙政而言有些過長了。但是趙政不管是隨身佩戴還是練習劍術用的都是這把劍,這把劍是趙龐請了有名的鑄劍師鑄造的隕鐵劍,名曰“鹿盧”。趙政隻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把長劍,得到這把長劍之後,一向不怎麽搭理趙龐的趙政,第一次客氣的叫了趙龐一聲外公,這一聲可把趙龐給美壞了,來的也就越發的勤了。

鹿盧劍果然鋒利,但白宣所用的長劍也不是凡品,那其實也是一把隕鐵劍,隻不過鑄劍師不惜工本的鍛造使得這把劍看起來像是百煉鋼製成的。白宣的劍沒名字,白宣心裏就管這把劍叫做“武安劍”,取自白起武安君的封號。

當的一聲脆響,白宣手中武安劍和鹿盧劍粘在了一起。白宣手腕一抖武安劍劍身一顫將鹿盧劍壓製下去,劍尖直對趙政的手腕,如果在實戰中趙政的手已經廢了。

趙政撤劍站定抱拳躬身施禮。

“小政輸了,請大兄指正。”

“小政,以你的年紀能練到這樣已經算是進步神速,招式已經熟記在心,欠缺的就是力量速度和敏捷,這需要不間斷地練習,還要在實戰中磨煉。”

“大兄,哪有那麽多實戰的機會?”

“機會總會有的,今後少和趙高對練,和他對練等於白費力氣,他根本就未盡全力。”

“大兄對小高似乎不甚喜歡,為何?”

“談不上喜不喜歡,隻是我覺得他太精明了。”

“精明不好嗎?”

“好與不好現在說不清,將來再說。小政,記住大兄的話,你將來處事一定要果斷,趙高此人除了你之外無人能夠駕馭。”

“大兄也不行嗎?”

“我不想駕馭他,因為他不是千裏駒也不是蛟龍,他是一條蛇,有毒的蛇。毒蛇能駕馭嗎?如果你願意,我隨時可以殺了他,對毒蛇用不著憐憫。”

“小高真的像大兄說的那樣?”

白宣歎了口氣說:“我知道這樣說你肯定不信,而且你會忍不住看看將來趙高會不會像我說的那樣,因此你打算一直把趙高留在身邊。也罷,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但是你要答應大兄,一旦有一天大兄要殺趙高,你萬萬不可阻攔。因為,這條毒蛇已經亮出毒牙了,必須殺!”

“這。好,我答應大兄就是。”

倆人剛說完,隻見趙龐咚咚咚的跑了過來,離得老遠就喊:“小政、賢弟,大好事啊,平原君宴請各國質子,也請了小政,快快收拾一下我們就走。”

趙政小聲對白宣說:“我不喜歡這個胖子。”

白宣:“我也不喜歡,但是不可否認,這個胖子目前已經和我們站在一條船上了。”

趙俯大門打開,趙甲領著十幾個士卒在前麵開道,因為有了上次的事情,如今趙政母子和白宣在學步巷內算是惡名昭昭了,隻要他們一出門街上的人都趕緊躲到了一邊。這不是出於尊重而是出於仇恨和畏懼。

馬車載著趙政和白宣出口了府門,趙高坐在馭手身邊學習駕車之術,他已經早早地把自己定位成趙政的中車府令,也就是趙政的秘書加司機。

車架緩緩前行,行人紛紛避讓,站在路邊的荊軻聽著周圍的人小聲地議論著,很快他就知道誰是白宣誰是趙政了。當馬車從荊軻眼前駛過的時候,不知為何白宣猛地扭頭盯著荊軻。趙政一見也轉頭把目光投向荊軻,而荊軻卻昂著頭死死盯著白宣。

趙政:“大兄為何盯著那個孩子看?”

白宣:“有殺氣。”

“難道他是刺客?”

“現在不是,也許將來會是。”

“大兄,我覺得你有時候更像個術士。”

“小政,將來你就知道大兄的話絕對準的出奇。趙高,加速。”

“喏。”

馬車加快了速度,荊軻看著馬車遠去,他緊握刀柄的手這才鬆開。剛才白宣那一眼很嚇人,荊軻的感覺就像是在黑夜中行走卻被惡鬼盯上一樣。

荊軻:“叔父說的是對的,我應該先去拜師再來尋仇。”

說完這句,荊軻轉身離開了學步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