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半闕滿江紅
須臾,種師閔從曲珍身邊幕僚那裏要來了筆墨,他遞給秦延,然後好奇寶寶的看著秦延,秦延要為他裹傷,都讓他推了,那個不急,看看秦延所謂的賦詩留念才是正經,最起碼在齜牙裹傷前可以先樂上一樂。
秦延研墨後在身邊一塊大石上提筆寫道,
三川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西狨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秦延的字方正大氣,隻是很不齊整,顯然欠操練,不過種師閔已經無暇顧忌這些,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半闕詞口中喃喃自語,他已經徹底被震了,萬萬沒想到他嗤笑的西軍小子秦延能寫出這般氣勢磅礴的詩詞。
更難得的事,這首詞就像為西軍將士量身打造的一般,當年李元昊起大軍侵入大宋,讓大宋傷亡數萬的惡戰就在延州附近的三川口,隻要是西軍軍將誰不曉得讓西軍上下顏麵盡失的三大敗績第一戰。
也正是因為三川口、定川寨等三場大戰的勝利讓宋軍傷亡十餘萬,軍中精銳盡喪,西賊才和大宋分庭抗禮,真正的立國。
今日鄜延路大軍在饑寒交迫之下頂住了西賊的狂攻,甚至擒獲了西賊一個軍司的監軍使,為了取得這個勝利真正到了饑餐胡虜肉渴飲西賊血的地步。
‘三郎你這一首半闞詞讓某看到了這數月我軍征戰不休,’
種師閔忽然眼角一酸,抹了把淚,隻是想想種家和他個人經受的種種磨難,種師閔忽然情難自已,數月間種家聲望因種諤奪取數州之地,斬首近萬衝上雲端,而就在這十餘日又差點因為斷糧敗績而墜入深淵,慘烈非常。
“正因為我鄜延路將士血戰一路,正因為戰報呈送朝中的那些大佬們隻盯著我軍敗績,輕忽我等浴血搏殺,某才賦詩銘記今日我軍血火征程,為我鄜延路數萬大軍賀,”
秦延吹了吹墨跡,既然曆史上沒有給種諤和西軍一個公正的評價,那他就作弊一把,銘記西軍和種諤的功業,以期流傳千古。
“拜謝三郎,”
種師閔恭恭敬敬的大禮拜謝,此時的種師閔如同一個酸儒般遵禮,拜的虔誠無比。
“十八郎客氣,”
秦延一輯,受了這一禮,嗯,他盜用了滿江紅銘記西軍戰功,讓西軍功績名滿天下還受不得這一禮嗎,太可以了,至於是否冒犯了嶽武穆,首先一點這首詞是不是嶽飛寫的都是很大的疑問呢,秦延用起來毫無壓力。
“張榮立即將這首詩記錄,呈給曲都監和種副將,”
身為世家子弟太清楚這首詞的殺傷力,種師閔不是不知道這些套路,隻是平日裏懶得動腦鑽營,但是現下怎麽同,
張榮急忙應了,手裏沒有紙張,張榮立即撕了沾了血的戰袍,在上麵工工整整的把這首詞記下徑直而去。
“曲帥,接下來我等是固守還是繞道返回大營,”
種師中問道。
“繞道返回,就要放棄數百名大多負傷的步軍,”
曲珍看了看四周正在裹傷修整的步卒,如果說在戰前放棄數百個步卒他不會猶疑,真的不算什麽,但是這些步卒在他的麾下和西賊死拚三天,執行了他的將令死戰不退。
現下他們油枯燈盡僥幸生還,這樣的情況下讓曲珍放棄他們真的有些做不到,如果他做了這個決斷是要被罵娘的,這些軍兵的家眷就不說了,就是路內的軍將也會對他不齒,這樣的逃離曲珍不屑為之,死則死爾。
“本將會留下來,你等趁夜繞路返回大營,”
“鈐轄說笑了,您是軍中主將,您不放棄這些弟兄,我等怎可逃離,絕不可行,”
種樸果決道。
曲珍欣慰的看了眼種樸,種樸樸實的就像一個普通的西軍子弟,絲毫沒有種諤大帥衙內的傲嬌,能和這樣一個部將並肩殺敵曲珍很是慶幸,
“這樣,馬都監和種師中一起潛回大營,將今日戰況報之大帥,大帥定然會做出決斷,我等就在此處固守。”
曲珍命道。
馬忠是潛回去的不二人選,不客氣的說也隻有他才能順利潛回大營,其他人都不成。
種師中略一遲疑,種樸不歸他心中遊移不定,
“老十四,回去吧,我們種家的人不要都陷在此處,有某一人足以,”
種樸拍了拍種師中的肩頭,
‘再者,我等隻有困守這裏,最後能救我等的隻有大帥,隻要大帥牽製了敵軍,讓其無法派出重兵攻擊我等,我等才有生還的機會。’
這句話打動了種師中,曲珍、種樸是否能平安全在種諤大軍,他是應該返回及時將軍情報之種諤。
就在這時候,張榮匆匆而來,
“稟曲都監,秦先生為我軍此戰賦詩一首,種指揮命小的呈與都監,”
張榮奉上那張布頭。
曲珍臉上一黑,張榮不知道曲珍的一個隱秘,那就是名滿沿邊的鄜延路都鈐轄曲珍目不識丁,曲珍最煩的就是一些文人在他麵前咬文嚼字,吟詩作對,那簡直就是對他的羞辱。
“拿過來,”
種樸當然知道曲帥這點過不去的坎,所以接過了張榮呈上的布條,
他和種師中無奈對視一眼,嗯,這個老十八啊,惹事的能力一流,這不是好像譏諷曲帥一般嘛。
種樸和種師中低頭看去,他們想看看這位弟弟想做什麽,
接著兩人就像被什麽吸引了,挪不開目光,
“種指揮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種師中驀地看向張榮,
“種指揮隻是讓小的記錄秦先生的詩詞,倒是秦先生講,要用這首詞來記錄我西軍此番功業,讓其傳唱大宋,”
張榮想了想恭敬道。
曲珍驀地轉過頭,那些文人的酸詞他真看不上眼,但記錄西軍功業,這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此時的曲珍心裏癢癢的很,
“種副將,你念念這個秦三郎的詞,本將聽上一聽,”
“遵命,”
種樸應了,
“三川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西狨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種樸一字一頓的讀道,
曲珍先是一怔,接著仰天長嘯,
“這首詞好啊,如果這首詞傳入軍中,本將就是明日戰歿於此足以瞑目,吾願足矣,哈哈哈,”
曲珍大快,這是他第一首為之傾倒的詩詞,以往他聽聞的那些詩詞與之相比愚不可及,這首詞就是為此番鄜延路出征的寫照,如能呈與禦前,就像他說的哪怕他戰死此地再也無憾,因為西軍和他的大名必會傳遍天下,那些無良的文人根本無法阻止這一切。
“某沒想到秦延如此大才,不,堪稱鬼才,”
種師中盯著這片被汙染的布片喃喃自語道。
“老十四說說這個秦延,怎麽這些護衛藩騎都稱呼他秦先生,老十八怎麽對秦延言聽計從的,”
方才種樸就發現了種種不解之處,不過大戰過後瑣事巨多,他沒來得及多想,現下這首詞引起了他的興趣。
種師閔這個話癆基本把他和秦延相識後的種種講了一遍,所以種師中把兩人相識經過以及以後發生的種種講了一遍。
種師中越說越發現,嗯,這個秦延就像老天來幫襯種家派來的,種師閔得到秦延的相助接連挫敗西賊圖謀糧秣,挽救了種諤大軍,也挽救了種家,可以說叔父種諤,種樸、建中、包括他都得了秦延的恩惠,而且今天此詩一出,更是加上大大一筆,好像種家欠秦延良多,有些不能奉還的感覺了。
“原來大軍糧秣未曾斷絕全賴此子輔助十八大敗西賊,多謀善斷果敢敢戰某不如也,”
種樸衷心感歎,
“果然是我西軍大才,”
曲珍一旁聽過後驚詫不已,這個塞門寨出身的西軍子弟能有如此驚豔的表現,讓曲珍有了愛才之心,
“馬都監、種師中,你二人潛回去之時,將這首詞和這個人帶回大營,秦延如果和我等這些丘八一起葬身此地太過可惜,帶回去吧,”
曲珍感歎道,曲珍生平第一次對一個文人有了愛惜之心,以往他的惜才之心都在西軍軍將之上,對酸儒心中極為不屑,不過此番卻是不同,西軍子弟秦延就對了他的脾氣,他就是不想讓他這麽輕易的死在這個荒野裏,就這末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