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第四節 老船工
經過半天的飛奔,劉雲威一眾於晌午到達遼河西岸。此時的遼河由於天氣幹燥、炎熱,河麵已經不是十分寬闊,但也未到可以策馬渡河的地步。眾人查看四周:沒有渡口、船隻,一時找不到過河的辦法。
“這鬼天氣,要把人烤熟了,這才五月了啊。前幾年這個時候都還冷的要死呢。”趙開山趕了半天的路,又不見船隻,心中煩躁,罵罵咧咧的叫到。
“斧子,別咧咧了,咱們先別找了,休息休息喘口氣。大家就地休息,吃點東西。”劉雲威說道。
四將帶著手下將戰馬安頓好,用韁繩連在一起、圍在外圍,組成一個簡易的“戰馬牆”,充當臨時拒馬。之後一小部分家丁取出草料開始喂馬,大部分人抓緊時間休息、吃幹糧。
劉雲威與陸英、吳興、趙開山圍坐在一起,準備吃飯、休息,唯獨沒見到溫破虜,看了看四周也沒見到人,便問道:“破虜去哪了?轉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大哥吃東西吧,別操心了。我看見那小子準備馬匹呢,說要帶人再去找過河的地方。”趙開山嘴裏堵著幹糧,含糊不清的說著。
正說著,溫破虜走了過來,嘴裏鼓鼓囊囊的嚼著什麽。身後還有五名家丁整裝待發。
劉雲威將手中的水囊扔了過去,溫破虜接過來猛灌了一大口,用衣角抹了抹嘴角的水漬,說道:“大哥,找不到過河的地方我還是不放心。要是拖到晚上,就隻能在這露天宿營了,現在保不齊有韃子出沒,那可不安全。你們先休息,我帶幾個兄弟再去找找。”
劉雲威點了點頭,說道:“好,破虜你們小心點,盡早回來。”
“放心吧,大哥。”
“溫大猴子,別遇到韃子把小命丟了,哈哈。”趙開山的破鑼嗓子響了起來。溫破虜善騎術,雙臂長於常人,打開雙臂好似猿猴,所以趙開山叫溫破虜為溫大猴子,以反擊其稱呼自己為趙大斧子。
“趙大斧子,你死了爺爺也死不了。”溫破虜叫到。
“哈哈。”劉雲威等人見二人鬥嘴,大笑起來。
鬥完嘴,溫破虜轉身上馬,帶著五名家丁衝出了“馬牆”。
溫破虜走後,幾人坐下繼續吃幹糧。劉雲威三兩下吃光了手中的幹糧,接過陸英遞過來的水囊,猛灌了一口。冰涼的清水冷冽入肺,劉雲威頓時覺得清爽了不少。
“這該死的天氣。”劉雲威望著日頭心中罵道。
“吃完了趕緊休息,大家休息兩個時辰。陸英你安排兄弟們加強警戒。”
“是,大哥。我去安排下,你也休息下吧。”陸英轉身安排去了。
劉雲威點點頭,懷裏抱著破甲槍,靠在戰馬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便淺淺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吳興叫醒了劉雲威:“大哥,破虜回來了。”
“有什麽消息?找到渡口了嗎?”劉雲威抹了抹臉上的油汗問道。
“找到了,在南邊八、九裏有一處渡口。詳細的破虜還沒來得及說呢,大哥直接問他吧。”
說著,溫破虜走了過來,烈日炎炎將他的臉曬得很紅,趙開山看見忍不住又大笑起來:“哈哈哈,溫大猴子,你的猴屁股也太紅了。”
“懶得理你。”
溫破虜急著向劉雲威稟報情況,也沒了跟趙開山鬥嘴的心思。
“具體情況如何?”劉雲威問道。
“大哥,由此向南八、九裏,有一處渡口。我們在渡口找到了一艘渡船和一位老船工,我派了三個兄弟守在那裏。”
“好。”
“大哥,還有更好的。”
“還有什麽好消息?”劉雲威問道,眾人也看向溫破虜。
溫破虜笑著說道:“大哥,據那個老船工說,河東不遠有個村子,叫胡家村,老船工就是胡家村的。咱們趕路到此人馬疲憊,等過了河,天色也該晚了。咱們正好到胡家村宿營,兄弟們今晚能吃頓熱飯,睡個好覺了。”
“好!”
“太棒了!”
“這下不用吃幹糧了。”
劉雲威擺了擺手,眾人便安靜下來。
劉雲威拍了拍溫破虜的肩膀,“破虜幹得好。”說完,對幾人下令道:“傳令下去,馬上出發,趕往渡口。”
“遵命!”四將齊聲應道。
傍晚,劉雲威等人趕到渡口。劉雲威看了看不算大的渡船,一次也就能送十多人過去,要四、五個來回才能渡完。
“大哥,這個渡口是附近方圓幾十裏唯一一個能過河的了,船是小了點,不過也沒法子。”溫破虜在一旁說道。
劉雲威點了點頭,“我明白。”說完,對吳興說道:“你帶一船兄弟先過河,守在對岸。”
“是。”
“其他人就地休息。”劉雲威又對陸英、趙開山、溫破虜說道:“等船回來,你們三人每人帶一隊兄弟,分批過河。我壓後。”
“是。”三人應道。
夕陽西下,劉雲威、趙開山帶著最後一批家丁坐船向東岸劃去。
劉雲威看著老船工這麽大年紀,來回擺渡數次實在不易,便問道:“老丈,您老高壽了?”
“嗬嗬,回將軍,高壽可不敢當。老朽五十有八了。”
“這麽大年紀還在擺渡,不容易啊。”
“是辛苦了些,不過一般下午差不多就回家了,一天也幹不了多久。”
“那今天耽擱您老回家了。”
“嗬嗬,不耽擱、不耽擱,隻可惜了不能跟家人一起吃飯了。”老船工說著一臉的惋惜。
劉雲威看在眼裏,便叫趙開山掏出五錢銀子給了老船工。
“老丈,這是我家將軍給的,拿著。”
老船工接過銀子十分激動,自己從傍晚忙到入夜時分,本就十分辛苦。看天色晚飯是來不及跟家人一起吃了,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但麵對如狼似虎的將兵,也不敢說什麽。原本以為遇到這群當兵的,不被欺負就不錯了,沒指著能給錢,就認倒黴出點力氣算了。沒想到竟然給了五錢銀子,自己一個月也掙不下這麽多啊!
老船工將銀子收好,一邊搖著船櫓,一邊道謝:“多謝將軍!多謝將軍,願將軍公候百代!”看架勢,老船工要不是手裏搖著船櫓,此刻已是跪下磕頭了。
“老人家不必如此。”劉雲威見狀,連連罷手勸道。
“我聽說老丈是胡家村人?”劉雲威坐船無事,便繼續與老船工攀談起來。
“回將軍,老朽是胡家村人。”
“老丈家裏還有什麽人?生計怎麽樣?”
“回將軍的話,老朽家裏還有老婆子,兒子、媳婦也還孝順,生了個小孫子十分懂事。生活勉強可以維持。”說到孫子,老船工的嘴角不由上揚起來。
劉雲威點點頭,老船工的話讓自己想起了祖父和父親,已經幾年不見了,不知道祖父和父親現在怎麽樣了。看著周圍漆黑的河麵,劉雲威陷入了回憶。
“老丈,可聽說附近有韃子出沒?”趙開山耐不住寂寞,也攀談道。
“回軍爺,有,怎麽沒有。”老船工聽到“韃子”兩個字,似乎打了一個激靈,說道:“我們胡家村再往北,有個村子叫許家務。就在前不久,這個村子沒了。”
“沒了?怎麽回事?” 趙開山吃了一驚,問道。
劉雲威聽到,也是一驚,看著老船工等著下文。
“如今,經常有小股的韃子兵四處劫掠。前不久,就是一夥韃子兵洗劫了許家務。聽說青壯男人、女人被擄掠為家奴,小孩、老人直接就被殺了。好多年輕的女人當場就被糟蹋了,還有直接糟蹋死的,太慘了。好端端的一個村子,一夜之間就滅了。”老船工像是回憶噩夢一樣。不知道是寒冷還是害怕,老船工不住地打著哆嗦。
“入他娘的狗韃子!”趙開山聽完大罵起來。船上的家丁全都怒罵不止。
劉雲威臉色鐵青,握著腰刀的手緊緊的攥著,哢哢作響。
老船工似乎不願再談論韃子,害怕勾起恐怖的回憶,便專心撐船,不再言語。船上隻剩下趙開山和家丁們的怒罵聲。而劉雲威則在思索著什麽。
不久,渡船靠岸。
劉雲威見天色昏暗,心想:恐怕要趕夜路了,便問溫破虜:“破虜,胡家村還有多遠?”
溫破虜答道:“不遠了,也就三、四裏路。”
老船工見這群軍爺要去胡家村,連忙上前說道:“這位將軍,老朽路熟,老朽可以給您帶路。”
“那就有勞老丈了。”劉雲威說道,“準備出發。”
老船工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客氣的官兵,心中感激。於是跑到前頭,準備帶路。
“老丈可會騎馬?”溫破虜見老船工竟是準備徒步帶路,連忙上前問道。
“回軍爺,老朽會騎。”
“來人,給老丈牽匹馬來。”溫破虜又對老船工說道:“老丈請上馬,咱們趕路要緊。”
“軍爺說的是。”
一行人向胡家村趕去。
路上,陸英等人見劉雲威臉色不善、一言不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便向與劉雲威同坐一船的趙開山詢問。
“日他娘的,這群騷韃子,建奴狗。”趙開山先大罵了一通,才將許家務的遭遇又講述了一遍。
眾人聽完無不氣憤。一時間怒罵聲不絕於耳,建奴韃子的祖宗十八代、親朋好友、家中女性全都被問候數遍。
“安靜!”
劉雲威怒喝一聲,隊伍霎時鴉雀無聲。
“留著力氣,這一路有機會讓你們發泄!”
四員驍將、六十名悍卒將心中怒火積壓在胸。他們知道,如若遇到建奴,心中怒火將通過手中的兵器,將下等的、野蠻的建奴撕碎、焚盡!
當夜戌時,眾人趕到了胡家村,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此時,整個胡家村化為了廢墟,村子遍地都是屍體,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還有幾具一絲不掛的女子屍體,顯然臨死之前受盡了折磨。一間被燒毀的屋子裏,幾具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蜷抱在一起。村中的老樹上,還吊著十幾個孩子,單薄的身軀像風鈴一樣隨風搖擺著。
“天殺的建奴!啊!”劉雲威怒吼著、咆哮著、發瘋著。他此刻恨不得將建奴滅族,將所有的建奴斬首、剝皮、挫骨揚灰。四將們、家丁們也都咆哮著,大家衝進村子試圖尋找幸存者,但是村子仿佛是地獄一樣,毫無生機。
“天啊!”老船工看到那間被燒毀的屋子就是自己的家,連滾帶爬的跑了過去,從殘存的衣服辨認出了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老伴、兒子;兒媳倒在屋子外麵的血泊裏,一絲不掛、死不瞑目,一根木棍插在下體,慘不忍睹。突然,老船工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四下尋找。
“虎子!虎子!你在那?在哪啊”老船工哭喊著,找到老樹下,他看見樹上掛著十幾個孩子,最上麵的樹梢上掛著的,就是自己心愛的孫子。
“韃子!不得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