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三節 宣旨(上)
李林斌大聲喝問道:“我乃大明兵部侍郎,欽點宣旨建州衛都指揮使欽差李林斌!爾等悍然襲擊朝廷欽差,想要造反嗎!”
那分得撥什庫聽得心中發涼:“該死!出來打糧怎會打到明人欽差頭上了。要是應為此事誤了大汗的國事,回去鐵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到這裏,那分得撥什庫不禁目露凶光,想要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但轉念一想,殺了他們難保明人不會再派人來,那時事情敗露自己說不定要滅門的。
分得撥什庫下了馬,示意手下放下兵器,說道:“末將見過欽差,我等不知道是欽差到來,以為是在此露營的匪類,所以就誤會了。”
眾人聽得怒不可遏,你家匪類一水的飛魚服?你家匪類能穿得上曳撒甲?蒙他媽誰呢!
李林斌也是憤恨不止,但此時身邊錦衣衛不足十人,不是跟這些韃子兵多費口舌的時候,還是見到奴酋努爾哈赤再說。就算死也得死在奴酋手裏,那樣的話好歹也是為國捐軀。要是不小心死在一群韃子兵手裏,那叫什麽事啊。
“哼!我奉皇命在身,要前往赫圖阿拉宣旨,爾等速速讓開!”李林斌喝道。
“此去赫圖阿拉路途尚遠,還是末將一路護送欽差大人前往吧”說完,分得撥什庫一揮手,二十多名韃子兵就將眾人圍了起來。
李林斌見狀心中一沉:“看來也隻能如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帶路!連夜就走!”說完,李林斌猛然想起剛才紛亂之時,袁明軒連同手下人都不見了蹤影,剛要四處觀望,突然心中一動,便不動聲色的上了馬車。
見李林斌上了車,張總旗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帶著剩下的錦衣衛護住馬車緩緩前行,分得撥什庫帶著手下將眾人圍住,猶如押送犯人一般繼續趕路,並派人快馬前往赫圖阿拉報信。
臨行前,分得撥什庫還將戰死的錦衣衛遺體就地燒了,看得眾人無不咬牙切齒,就要上前與建奴拚命,但隨即被李林彬和張總旗止住,畢竟宣旨要緊。
待到眾人在建奴的監視下已經走遠,焚燒陣亡錦衣衛遺體的建奴也已經離開,袁明軒與手下幾人才從遠處昏暗的樹叢走了出來。
袁明軒看了一眼地上被燒焦的錦衣衛遺體,冷冷地說道:“李大人做自己的事去了,咱們也該動身了。”
“是!”說完,袁明軒的手下便悄無聲息的四散離開了。
袁明軒麵色陰沉異常,再次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形,轉身走入了樹林,隱入了黑暗之中。
次日晌午,經過一路的顛簸,李林斌一行已經到了赫圖阿拉郊外。
李林斌坐在馬車上,麵色鐵青,極力的壓製著心中的怒火。一路上,途經的漢民村落沒有任何炊煙,甚至沒有生命存在,有的隻是殘垣斷壁、累累白骨。原本生機勃勃的關外桃園,在建奴的肆虐下已經變作了人間煉獄。
當見到另外一夥建奴押送百十名漢民奴隸的時候,李林斌徹底爆發了。
“這是幹什麽!爾等盡是建州衛的官兵,竟然敢劫掠百姓!竟然幹這種禽獸之事!要造反嗎!”李林斌喝罵著,一把奪過車夫手中的馬鞭,照著一個韃子抽了過去。
那個韃子伸手接住了抽過來的鞭子,用力一拽便將鞭子奪了過來。其他押送擄掠漢民的建奴大怒,紛紛用粗鄙的胡話咒罵著,要上前毆打李林斌。
張總旗拔刀在手,擋在了李林斌的身前,其餘錦衣衛也都紛紛把刀。
周圍的建奴見狀,紛紛圍了上來,拔刀之聲不絕於耳。雙方陷入了對峙。
那名分得撥什庫靠在一邊,一開始並沒有阻攔李林斌,而是打算看戲。誰知三言兩語之間,兩夥人就要火拚起來了,便攔住了押送漢奴的建奴頭領,在那頭領的耳邊說了幾句,那頭人憤恨的罵了兩聲,便指揮手下押著漢奴走了。
被擄掠的百姓見到大明衣冠的官員和將兵以為得救了,誰想到最後依然要被韃子帶走,紛紛哭喊起來。
“大人救命啊!”
“軍爺就我們啊。”
“別讓韃子帶我們走,誰來救救我們!”
“該死的阿哈,叫喚什麽!”仿佛是存心給李林斌看似得,那頭領用從李林斌手中奪過來的鞭子狠狠抽打著這些百姓,頓時哭喊聲更大了。
李林斌幾乎鋼牙咬碎,額頭青筋暴起,就要再次發作。身邊的張總旗見狀拽了拽李林斌,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李大人,大事要緊!”
李林斌強壓怒火,對著那分得撥什庫吼道:“帶路!”
分得撥什庫也不惱,冷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請欽差大人上車。”
當夜,到達赫圖阿拉的李林彬被安頓到了館驛之中,連同隨行的錦衣衛人等都被告知不得隨意出入。
館驛之外,建奴兩白旗的士兵將館驛團團圍住,沒有努爾哈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館驛所在的整條街道遍布火把,照得猶如白晝一般,一隊隊的建奴士兵往來巡邏,森嚴戒備著,整條街道除了建奴士兵再沒有別的人了。
李林彬站在窗前,看著建奴層層布防的架勢,心中一陣後怕,暗道:“還好袁大人有先見之明,趁亂帶著手下人逃掉了,否則就跟我一樣被困在這裏了。唉,也不知袁大人現在怎麽樣了。”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屋內休息的張總旗立馬起身,右手握住了刀柄。隻見一名正白旗的建奴將領帶著幾名親兵走了進來。
“李大人一路辛苦了,我建州衛地狹民疲,沒有錦衣玉食獻給天使,還請見諒了。”那建奴將領陰陽怪氣的說道。
李林彬打量著眼前的將官,問道:“你是何人?”
“這是我大金的四貝勒,正白旗旗主。”一名親兵說道。
“在下愛新覺羅皇太極。”
李林彬吃了一驚,穩了穩心神,喝道:“大金?!爾等這是要裂土建國了嗎!”
“哈哈,李大人,咱們都是明白人,不要說些沒有意思的話,本貝勒敬重你是讀書人,也不與你為難,明日便回去吧。”
李林彬心念急轉,暗道:“他這是在試探我!”於是一把奪過身邊張總旗的腰刀,指著皇太極喝道:“大膽!你一個小小的胡族頭領,竟敢藐視朝廷威嚴!想死嗎!”
皇太極看著麵前的李林彬,冷笑著沒有說話。兩人互相看著對方,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屋內安靜異常。
“哈哈,是本貝勒失言了,李大人莫怪。”皇太極說道。
李林彬瞪著皇太極,憤恨的說道:“我奉勸貝勒謹慎言行、好自為之,你回去也轉告都指揮使,明日沐浴淨身,準備迎接聖旨。”
說完,李林彬將腰刀遞給了總旗,轉身望著窗外的夜景,說道:“不送!”
皇太極冷哼一聲,便帶人離開了。
張總旗待皇太極等人離開後,趕緊跑到門口左右望了望,確定沒人偷聽後將門關好,抹了抹汗,說道:“我的李大人啊,你可真是好膽啊!”
李林彬沒有搭話,兩腿一軟就癱坐在了椅子上,一張瘦臉毫無血色,大口的喘著粗氣。
半晌,李林彬喃喃地說道:“要是老夫有命回去,這官就不做了,老夫要回老家頤養天年了。”
次日,赫圖阿拉校場。
李林彬一行人一早被人帶到了城中的校場,隻見校場之中八旗精銳靜靜肅立著,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蕭殺之氣、血腥之氣。
李林彬的心激烈跳動著,身後的張總旗等錦衣衛都不約而同的將右手握住了刀柄,緊張的看著四周。
眾人一直來到校場中的演武台前,努爾哈赤一身甲胄正坐在台上,身邊盡是兩黃旗精銳。
李林彬心知此時絕對不能有絲毫的膽怯,否則不但自己一行人的性命會交代在這裏,還會壞了遼東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勢。
於是,李林彬發起狠來,一口咬在舌尖上,鑽心的疼痛消退了心中的恐懼,激發了心中的膽氣。
李林彬帶著眾錦衣衛昂首走上了演武台,從張總旗手中接過了聖旨,雙手高舉過頭,大聲喝道:“奉大明皇帝敕令!奴兒幹都司建州衛都指揮使、龍虎將軍努爾哈赤接旨!”
努爾哈赤仿佛沒聽見一般,自顧坐在龍頭椅子上看著李林彬一行,手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扶手,仿佛在欣賞一出戲劇一般。
李林彬見狀氣得滿臉通紅,雙手舉著聖旨僵在那裏。
演武台上一眾建奴旗主、文武官員頓時哄笑起來,對著李林彬指指點點,像是在看猴戲。
李林彬緩緩放下手,雙眼瞪著努爾哈赤,仿佛要噴出火來,說道:“你是不打算接旨了?”
努爾哈赤聞言大笑了起來,說道:“朕聽說你是個不怕死的文官,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
“混賬!你一個邊鄙部落的奴酋也敢枉自稱朕!今日老夫就要了你的命!來人將這亂臣賊子拿下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