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一節 長寧堡
話說李天昊帶著部下離開後,劉雲威便率部渡過了哈喇河,馬不停蹄一路向東奔馳,次日上午趕到了長寧堡外。
長寧堡是一座砌磚城堡,周長將近4裏,高3丈5尺,設有東、西、南三門。長寧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麵為遼河支流,北麵毗鄰長定堡,東麵即是遼陽城,快馬兩日便到。
長寧堡共有守軍二百四十八人,連帶屯軍家屬、匠人、軍戶百姓等,全堡共有七百餘人,設防守官(百戶銜)統轄。
劉雲威一行從西而來,一路見長寧堡外的耕地大多荒廢,往來的百姓多有菜色。臨近西堡門,發現看守堡門的士兵衣甲不全、兵器不修,看上去比乞丐也強不了多少。
劉雲威不由連連搖頭,感歎道:“遼東駐軍竟然如此羸弱,難怪建奴猖狂不可製。”
陸英見情景如此,也是說道:“看來,遼東局勢不穩、建奴猖獗,並非一日之寒啊。”
眾人皆深以為然。
劉雲威等人從西門進入長寧堡,數十騎頂盔冠甲的悍卒經過,看守堡門的士兵卻像是沒看見一樣,依然在與旁人閑談,並未上前詢問、索要相關行文。
劉雲威眼見長寧堡的士兵如此鬆懈,惱怒道:“這些兵丁是在養老嗎!”
“也許是見著咱們是官軍打扮才沒理會的。”溫破虜說道。
“那也應該查驗相關文書,問明往來去向。這些兵丁這般行事,簡直就是在混吃等死!”
陸英見劉雲威動了怒,便勸了幾句,然後問道:“大哥,咱們現在去哪?這長寧堡內隻怕是沒有客棧、驛館的。”
劉雲威想了一下,說道:“咱們先去找長寧堡的防守官,讓他安排咱們住下,大家也好休整休整。”
“可是咱們現在尚無官身,那防守官能理會咱們嗎?”趙開山問道。
溫破虜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趙大斧子,這你就不明白了吧。那防守官一定會殷勤款待咱們的。”
“為什麽?”
“咱們大哥可是遼陽總兵的獨苗長孫,就算還沒有正式官身,那防守官也一定會好好款待咱們的,這可是巴結上官的好機會啊。”
趙開山一副了然的樣子:“那倒也是。”
充任長寧堡防守官的百戶名叫陳銘,遼東本地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精幹的漢子,臉頰一道傷疤十分顯眼,顯示出此人是個老行伍,而不是一個酒囊飯袋。
劉雲威見到陳銘後,說明了身份以及一路的遭遇,提出所部想要在長寧堡休整兩天,希望陳銘可以安排一下。
陳銘見劉雲威一行盡皆大明武人裝扮,劉雲威更是威武不凡,所帶家丁盡皆精銳,又怎會不信?緊忙答應下來,安排官廳內的屋舍安置眾人並殷勤招待,要是能把遼陽總兵的孫子巴結好,日後必定會前途無量啊。
當夜,陳百戶便在長寧堡官廳擺酒設宴,為劉雲威一行接風洗塵。席間,陳銘不斷的向劉雲威以及陸英、吳興、趙開山、溫破虜等人殷勤敬酒。
趙開山平日就十分好酒,此時更是喝得麵紅耳赤,一時興起便將東溝村擊殺建奴的事情在席間說了一遍,陪酒的堡中吏員聽後無不讚歎,陳百戶更是拍案叫絕,說道:“劉將軍不愧是將門之後啊,諸位英雄也是悍勇,此次在東溝村痛殺建奴,大漲了我遼東同袍的士氣啊。卑職再敬劉將軍一杯。”
其他長寧堡裏的大小吏員也都過來敬酒稱賀。
劉雲威舉杯一飲而盡,說道:“陳百戶客氣了,諸位過讚了。我和諸位兄弟也隻是盡了咱們武人的本分而已。”
“劉將軍太自謙了。”
劉雲威與陳銘相互寒暄了幾句,想起一事便問道:“陳百戶,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嗬嗬,劉將軍,請教可不敢當啊,您請講。”
劉雲威說道:“我初到遼東,雖說與建奴廝殺了一戰,但還說不上了解,想請陳百戶說說建奴興起以來遼東的局勢。”
陳銘沉吟一陣,緩緩說道:“劉將軍,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啊。”
“願聞其詳。”
陳明說道:“要說這建奴之名源自建州衛的女真,建奴奴酋名叫努爾哈赤,此人極為厲害。聽聞其早年隻是原遼東總兵李成梁的家奴,每日侍奉李總兵猶如親子侍父、奴仆侍主一般。可自從李總兵去世後,努爾哈赤便設法回到部族中,從此縱橫劈殺開始發跡,驅逐殺害遼東漢民毫無人性!努爾哈赤自視甚高,其甚至號稱自己是靠十三副甲起兵的。”
趙開山不屑的說道:“十三副甲?他手下都是天兵天將嗎?”
劉雲威說道:“先聽陳百戶講完。”
陳銘接著說道:“後來,努爾哈赤的實力不斷壯大,野心也隨之膨脹,想要像鐵木真統一蒙古各部一般統一遼東女真各部,但由於國朝的幹涉未能如願。由此之後努爾哈赤便對國朝越發不恭了。”
“哼!”劉雲威說道:“國朝對建奴有再生之恩,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要與國朝為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古人誠不欺我也。努爾哈赤隻要實力足夠,反叛國朝是早晚的事,胡人異類向來如此。”
“劉將軍果然見識不凡,胡人的心性的確是這樣。”陳銘繼續說道:“到了近幾年,建奴更是越發猖狂,不斷四處擄掠漢民為奴,兵鋒甚至觸及遼河流域。就在今年年初,努爾哈赤赫然在赫圖阿拉建國稱帝,國號大金,年號天命,稱英明汗,反叛之舉已成事實!”
“夷狄賤種安敢如此!”
劉雲威臉色鐵青,問道:“我聽聞建奴原本不是遼東胡族?”
陳銘點了點頭,說道:“我有個親屬在遼東都司任職,負責收錄存案老檔。據老檔記載,建奴原本生活在大明之外的。建奴原本繁衍在遼東以北、以西的極寒之地,本就不是華夏之族、炎黃之民。後來建奴受到其他胡族欺壓,差點被滅族,迫不得已遷徙到遼東求活。”
“國朝素來仁義,對前來歸順的外族向來寬容,見建奴困苦便許可其在遼東定居,並且不時給予賑濟,使得建奴得以全族。誰料時至今日,建奴逐漸壯大,竟然恩將仇報反噬其主。真是應了劉將軍的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眾人聽完,都是憤恨不已。
劉雲威又問道:“建奴猖獗,遼東本地的官軍為何如此勢弱?”
陳銘苦笑道:“劉將軍,您進堡時一定見到我堡中士兵的樣子了吧。”
劉雲威點了點頭。
陳銘說道:“如今的遼東軍已不再是李成梁將軍在世時橫掃蒙古諸部、吊打倭奴的遼東軍了。如今克扣軍餉、謊報人數、侵占軍戶田畝的事在遼東十分普遍,以致於軍戶不斷逃亡,各地衛所普遍兵額不足。而朝廷發下來置辦兵器的錢糧同樣被克扣,所以您就看到了我堡中的乞丐兵了。這樣的軍伍怎能打得過如狼似虎的韃子啊。”
“長寧堡的情況如何?”劉雲威問道。
“也都差不多。”陳銘有些愧疚的說道:“我也吃了些空餉,沒辦法,如今堡內共有軍士二百餘人,他們都要靠我吃飯的。”
“外有韃擄,內有弊政,遼東前景堪憂啊。”劉雲威說道。
眾人一時無話。
深夜,劉雲威躺在**輾轉反側,這兩日的遭遇以及席間陳百戶的話一直在腦海中反複重放著。
“遼東形勢如此不堪,建奴之禍已如天河懸空一般,將來一旦爆發必定是滔天禍患。”劉雲威心中十分憂慮。
直到後半夜,劉雲威才漸漸入睡。
次日清早,一片嘈雜聲將劉雲威吵醒,緊接著房門便被推開了,劉雲威翻身下床,順勢將一旁的腰刀抄在手中。
定睛一看,進來的原來是陸英。
劉雲威放下腰刀,自顧穿著衣甲問道:“怎麽回事?”
“大哥,是建奴,數百建奴將長寧堡圍住了!”
“什麽?長寧堡的夜不收呢?幹什麽去了?”劉雲威大吃一驚,十分惱怒的問道。一個屯堡竟然被建奴摸到眼前、數百屯兵被堵在家裏才將其發現,這叫什麽事啊!
陸英此時也是十分焦急,說道:“大哥,這長寧堡原來的夜不收戰死了,現在壓根就沒有夜不收!”
“一群廢物!”
“大哥,現在怎麽辦?”
劉雲威想了想,問道:“陳百戶呢?”
陸英回答道:“建奴主力在西門外,陳百戶在西堡牆上組織防禦呢,現在長寧堡已經關閉了堡門,士兵已經上城備戰了。”
“建奴從西邊來的?什麽旗號?”
陸英點了點頭,說道:“鑲紅旗的韃子,老相識了。”
劉雲威想了想說道:“難不成東溝村的建奴有漏網之魚?”
此時,溫破虜、吳興、趙開山也都披甲持刃來到屋裏,趙開山說道:“兄弟們準備好了,大哥下令吧。”
劉雲威也披好了鐵甲,將破甲點鋼槍擒在手中,說道:“沒說的,既然建奴送上門來了,那兄弟們就抄家夥,好好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