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賭了！
“我……我們怎麽辦？”張青神情緊張的問孫笑。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四艘法國戰艦正在朝這邊搜索前進，敵人雖然不知道炮位到底在哪，但至少猜到了炮組的大概位置。
也就是說，他們即將麵對一場極端不公平的決鬥，對手是合計噸位高達5700噸的艦隊，上麵載有48門大中口徑艦炮，速射炮的數量則更多。
而自己這方，一共隻有兩門大炮，更要命的是，防護力為零，別說敵人艦炮，就是隨便一門諾登飛，都能給他們帶來致命打擊。
孫笑轉頭看向他的炮組成員，所有人都神情緊張，全然沒了剛才擊沉一艘敵艦時的興奮。
看起來，大家都覺得，這很有可能就是生命終點了。
“我們做的很不錯了。”
孫笑略作思考，整理一下思路，然後小聲但清晰的說道：
“我們切實擊沉了敵人的一艘巡洋艦，所有人都看到了，沒人能貪掉我們的功勞，就算我們現在逃走，上峰估計也不會追究我們臨陣脫逃的責任，相反，說不定還會給我們獎勵。”
“但你們真的甘心嗎？甘心就這樣放棄我們的武器，眼睜睜看著敵人摧毀我們的船廠，**我們的土地？還有，看著那邊水師的弟兄們被敵人屠殺！”
孫笑指了指在江對岸淺灘處擱淺的“揚武”和“琛航”。失去戰鬥力的兩艦正在釋放交通艇，盡可能把幸存的官兵轉移到岸上去，那些人中有很多是孫笑的學長，馬尾海校的高年級學生。
但兩艘氣勢洶洶的法國巡洋艦正在一邊開炮一邊逼近，炮彈落在交通艇周圍，掀起巨大的水柱。
法國人剛才已經展現了他們的殘暴——這些洋鬼子是不介意對落水的人開火的。
“如果我們開炮，哪怕無法再擊沉一艘敵艦，但隻要我們開炮，我覺得我們是有機會把敵艦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的！”
“這樣我們說不定能讓更多的人逃出來！也許能救五十個人？也許隻能救十個人，誰知道呢。”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們或許不會死。”
孫笑繼續說道：
“我們藏在這裏，頭上還有偽裝網，敵人離得遠，很有可能發現不了我們，這樣的話，我們等敵人過去，打最後一艘小炮艦，敵人很可能來不及還擊。”
“他們到時候應該會轉向，如果還是一字長蛇陣，我們再打領頭的第一艘，把四發炮彈全打完，然後大家放棄陣地向後跑。”
他指向自己身後：“隻需要跑八百米，越過身後這道山梁，鬼子就沒法直射我們了。”
“也就是說，我們最危險的時期，隻有跑這八百米的時候，我不敢保證不死人，但我覺得危險真的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大。”
“現在，做決定吧，願意留下跟我冒險的，就留在這裏，聽我指揮。想逃命的，現在就走吧，我不會怪你們的，你們也已經盡力了。”
“不過你們也別怪我，到時候我是不會給走的人報功的，大家就此扯平。”
士兵們麵麵相覷，片刻後，幾個被上級強塞進來的衙役和他們的幫閑低著頭，靜悄悄的走了。
擊沉一艘敵艦的功勞確實很大，賞賜也一定非常豐厚，不過再豐厚的賞賜也得有命去享受。
“你們呢？還要留在這裏嗎？”孫笑催促道：“要快點做決定，若是等法國鬼子過來你們再走，我就算你們臨陣脫逃了！”
“學長。”一個一年級的海校生問道：“你怎麽保證鬼子不會發現我們而直接開過去？”
這是個問題，若是大家隱蔽不得當，被法國人發現，領頭的“費勒斯”號直接一輪炮彈砸過來，大家就都完了。
“我不能保證敵人一定無法發現我們，不過他們航速快，每艘船從我們麵前通過隻需要兩分鍾，而且他們還得觀察每一處有可能藏炮的地方，發現我們的概率並不大。”
孫笑回答：
“我承認，這是一次賭博，賭贏了我們功成名就，賭輸了我們就得死。不過我們本來不就是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了嗎？為什麽最後反而不敢賭了？何況我們賭贏的機會並不小。”
“夠了，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張青突然叫道：“我命令，船廠的人都留下！我來之前接到的命令是在這裏抵抗到底！我們還有炮彈，現在誰敢走就是臨陣脫逃，軍法不饒！”
“張兄，別這樣，我說過現在走我不會怪他們的。”
“那是你們海校兵，我們船廠的人不認！”
張青咬緊牙關扮黑臉，他是在提醒在場的諸位，雖然孫笑承諾不追究，那也隻是一個準尉的說辭而已，大明軍律可還懸在他們頭上呢！
若是大家都跑了，上峰確實有可能因為大家擊沉一艘巡洋艦的大功無視此事，但若是有人留下而剩下的人逃走，上麵的人就算要給留下的人一個交代，也得嚴懲逃兵！
“學校從沒有教過我們可以臨陣脫逃。”一個一年級學生淡淡的說道：“我留下來。”
“我也是，我是軍校生，海軍的勇士，沒有理由逃走。”
軍校生們紛紛表態，沒有一人退縮。
來自船廠的技術人員，或因為張青的威脅，或為了榮譽，也都選擇留下。
最後做決定的是海防軍調來的人。
“我說兄弟，咱們不跑的話，後麵那些當官的會不會給咱們點賞錢？”海防軍帶頭的都司訕訕的問：“兄弟我也不是貪財，實在是咱們已經半年沒發餉了，咱們若是在這裏拚死，總得給家裏老婆孩子留口飯吃。”
沒錯，六個月沒發餉，海防軍這樣的舊式軍隊就是這麽悲催，不僅是他們，沿海各省的舊式水師，以及舊式練營兵，全都普遍欠餉，大明內閣已經把絕大多數軍費都集中給三大新式艦隊（北洋、南洋、船政）和新式陸軍上了。
“當然會有獎金！別忘了我們取得了多大戰果！一艘巡洋艦！整場海戰三分之一的戰果是我們的！朝廷怎麽會吝嗇賞錢？”
這一點，孫笑倒是十分肯定，戰爭還沒打完，此戰敗得越慘，朝廷為了鼓舞人心士氣，就會越想著找幾個英雄出來宣傳，自己這夥人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別說是賞錢，朝廷給咱們連升個兩三級都不再話下！”
“日！那就幹了！”那位海防軍都司下定決心：“都打到現在了，走了就是放棄之前的功勞，憑啥！？還不如賭到底！把命押上，賭個榮華富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