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活泉嶺草淺
活泉嶺因活泉出名,活泉水暖,流水淙淙,終年不絕。活泉嶺地勢險峻,鳥雀難越,猿猴難攀,隻有活泉關一處可通南北。
祁子心情不佳,本來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誰料想到變故突發。活泉關本就有地勢之利,易守難攻,人數優勢無法發揮,全靠著弓箭消耗,然而箭矢消耗遠遠大過補充,盡管分出人馬伐木製箭,依舊不能滿足。如今活泉關有了援軍,再有五日不能破關就難交代了。
“輜重補給還沒到?”祁子問巴闖,“讓人去催一催。”
“已經催過了,前幾日大雨衝垮了浮橋,綦地多山,山路崎嶇,補給短期內怕是到不了。”巴闖撇撇嘴,說是打仗,十天連敵人的毛都沒摸找,哪有這種打法嘛。
“你是閑不住,跟你爹一樣,”祁子搖搖頭,笑著說,“我有一計可破關,到時候你便可以殺個痛快。”
巴闖半信半疑,問:“太保,當真?”
活泉關,今日枳軍果然沒攻城,將士皆大喜過望。
“唉。”大喜中,有人格格不入,歎息一聲。
“郝大夫,你歎氣作甚?祁子那老匹夫被草人農夫糊弄,不敢攻關,郝大夫年輕有為,當為大綦柱臣。”
“上萬兵士,半數是草人充數,等天氣晴朗,枳軍早晚會發現;操練之聲,隻是農夫義軍,上不得戰場;說到底,枳軍有八萬之眾,虎視眈眈不可輕敵。”郝萌正色道。
“西境蜀國察覺到枳國調兵,必然進攻。再拖幾日,枳軍必退。隻是該如何拖延?”苗括詢問。
“將軍,大敵當前,士兵不操練,都在活泉嶺割草伐木,是準備不戰而敗?”有巫城鄭秀舊部不滿地問。
“我吩咐的,王將軍莫慌,且安靜等明日。”郝萌回答。
“明日若不能退敵……”
“明日若不能退敵,我以身殉國,王將軍以為如何?隻是請王將軍也去活泉嶺割草。”未待王將軍說完,郝萌出言打斷。
“哼,如你所願。”王將軍冷哼一聲,隻待明日了。
活泉嶺北,綦軍連軍士帶農夫義軍總計一萬五,都在伐木割草。大軍過處,寸草不生。活泉嶺南,枳軍也在割草伐木,人數更是兩倍於綦國。
一場大戰,兩國竟然偃旗息鼓,都在伐木割草。
巴闖罵罵咧咧,祁子所謂的妙計,便是伐木。這是堂堂執圭該幹的事?巴闖撇撇嘴,索性丟了寬刃刀,坐在地上生悶氣。
“闖,使得不順手?”祁子笑問。
“太保,我這寬刃刀殺人倒是好使,這割草也太兒戲了。”巴闖哭喪個臉說。
“闖,明日你便知曉了。”祁子笑著說,不在掌握中,那便再掌握。隻待明日,送活泉關一個大禮。
活泉水暖,北邊又有大山阻隔,活泉嶺草木蔥鬱,兩國將士都在割草伐木。日落之時,以活泉嶺為界,兩側盡是光禿禿,嶺南隻餘下枯草,嶺北連枯草也一根不留。
半月之期第十一日,雲開霧散,晴空萬裏,隻是西風更烈。
“小兒騙我。”祁子終於望見活泉關守軍一半是草人,差點氣出一口老血。
“老匹夫,奉勸你退軍,否則送你見你獨兒。”苗括心情大好,站在城樓上高喊。
“憑你這幾千草人?憑你這草莽將軍?憑你這幾千潰軍?”到底是一國太保,祁子很快緩過勁來,譏諷道。
“放箭。”祁子招手。
五千弓手彎弓齊射,昨日一日趕製了十萬枚箭簇,盡管少了箭雨,但十萬枚,莫說小小活泉關,區區幾千人,就是這一座活泉嶺,也能射穿。
一陣箭雨後,活泉嶺幾千兵士從草人身後站起身,齊齊歡呼呐喊。
“氣煞我也,”祁子再下令,“放箭。” 五千弓手再齊射,兩輪過後,已消耗一萬箭簇。
“郝大夫此計尚可。”王將軍有些驚詫,靠著這幾千草人,竟然擋住綦軍萬箭齊發。
“架雲梯。”祁子不再浪費箭矢,再次下令。憑那幾千草人,擋得了箭矢,還能當數萬將士不可?
幾十架雲梯,齊齊搭建在活泉關城牆,枳國兵士,絡繹不絕爬梯。
“滾木。”郝萌下令。
言罷,綦軍四人一隊,紛紛將滾木擲下,枳軍哀嚎聲不絕於耳。
活泉關守軍高呼不已,任憑你八萬雄師,任憑你數十乘雲梯,也無濟於事。
“此計高明,郝大夫料事如神,”王將軍拱手致歉,“是曲之無理了。”
“王將軍,你我都是為國為民,不用拘禮。”郝萌扶起他。活泉關歡呼聲不斷,反觀枳軍氣勢低落。先是數千草人竟然攔下八萬枳軍整整一日;再是箭雨,準備十萬箭矢竟然又被幾千草人破解;而一口氣準備了數十乘雲梯,在滾木麵前毫無作用。
“太保,這還如何破關?”巴闖提著寬刃刀,神色懊惱。為了破關,伐盡了活泉嶺樹木,綦軍損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反觀枳軍,死傷者上萬。
“放箭,放箭,放箭。”祁子冷哼一聲,不理會巴闖,下令放箭。他已經氣急敗壞,當下之計,隻有用箭矢射穿活泉關。
奈何活泉關有地勢之利,枳軍又處在下風向,箭矢十不中三,就是那三,也盡數被草人當下。
“撞車。”祁子下令。
數十人掩護撞車撞擊城門,這是最拙劣的方法,損失頗大,但當下看來卻是最有效的辦法。
“投草團。”郝萌下令。
活泉關上,數千兵士連同農夫義軍,都將昨日砍得枯草結成團,盡數拋下,紛紛落在枳軍陣中。
“放箭。”郝萌下令。
活泉關弓手原本隻有八百,昨日趕製了一千餘掌弓。弓很粗糙,弓手也不嫻熟,這都不重要,隻要能往枳江陣裏放箭就是好弓,就是好弓手。
兩千弓手彎弓拉箭,箭簇落在枳軍陣中,傷亡並不大。
兩輪過後,郝萌大喜,下令丟火把。
幾十名力士丟火把,丟進枳軍陣中,引燃了箭簇上綁著的浸油布條。星星之火,很快蔓延開,枳軍陣成了火海一片。
“郝大夫此計無可挑剔,堪稱神人。”王將軍滿眼欣喜,佩服得五體投地。。
“眼下已是深秋,為此一役,軍士捐其寒衣,義軍伐其山林。此役,眾將士的功勞,眾義軍的功勞,郝萌拜謝。”郝萌深深彎腰作揖。
反觀枳軍,秋草泛黃,成了絕佳的引子,火箭落在城牆根附近,又順著秋草一路蔓延,八萬枳軍,盡數困於火海。
大火燒了近半日,本來就隻剩枯草的活泉嶺徹底光禿禿,八萬枳軍一路潰敗,逃逸到柴邑這才罷休。
八萬枳軍,中箭傷亡者不過一兩千,燒傷踩踏的竟然過萬。
“太保,這就是你的妙計。”巴闖滿是心疼地說。八萬枳軍,盡數是他西境的舊部,隻此一役,折損萬餘。
“陰謀詭計,不值一提,明日再戰。”祁子不以為意,還有近七萬的人馬,怎麽會連小小一座活泉關都打不下來。這等火計,不過是天時地利罷了,如今就算天氣再晴朗,西風再烈,也沒有秋草讓他點著。
“難不成再被火襲?”巴闖瞪著眼問。
“前日有士兵查探到獸徑,可越過活泉關直抵綦都。過了活泉關,大片沃土盡歸我枳。”祁子本想破關而入應當輕而易舉,本不在意這條獸徑,當下看來,這獸徑可布奇兵。
“太保,西境蜀國虎視眈眈,半月之期已經快到了,便是打過了活泉關,又能如何?”巴闖問。
“大軍所到之處,綦地盡歸我枳。”祁子北眺活泉嶺,心中陰霾一掃而空,隻要越過活泉嶺,綦國便是囊中之物。
“太保,西境如何抵擋?蜀軍隻要分一半進攻,那也是十萬,江侯連兵帶將,也不過三萬,如何抵擋?”巴闖憂心忡忡地問。
“綦國活泉關小卒苗括不足萬人都可以抵擋我枳軍八萬之眾,江侯還不如苗括?執圭不必擔心。”祁子安撫道。
“今夜,分千人越過活泉嶺,內外響應,活泉關必破,”祁子頓了頓 繼續說,“隻是不知哪位將軍帶隊好。”
“太保,巴闖請求出戰。”巴闖內心癢癢,這等美事,舍他其誰?
“如此甚好。”祁子點點頭,拖了這麽久,這活泉關也該破了。
皓月當空,活泉嶺一片寂寥。兩國兵士伐樹割草,獐鹿猿猴無處安生,早已竄逃去了別地,生機勃勃的活泉嶺,一片死寂。
月下,巴闖領軍沿著獸徑翻越活泉嶺,隊伍前方,有斥候探路。
“執圭,嶺上有動靜。”有斥候來報。
“該死,有多少人?”巴闖聞言,知曉是綦軍有人駐守嶺上,不由頭疼。
“數目不詳,不敢前行,害怕被察覺。”斥候繼續說。
“回營。”巴闖下令。
祁子見到巴闖退軍,臉色難看。綦軍出名將領,唯有西境勉強有那麽三兩個,這活泉關守將苗括 以前聞所未聞,竟然以不足萬數兵士硬生生對抗八萬雄師而不落下風,此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