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大宋武邑

次日,巧玉領著使團回到武邑,宋王二十裏親自相迎。宋王十子,子子嬌奢;獨女巧玉,金玉其外,翡翠其中,是他一生最大的傑作。美中不足的是巧玉是女兒身,女子難為,女子難為。

“父王,”巧玉拜見宋王,端一樽枳都花雕,撒嬌道,“你嚐嚐,穀是山泉灌溉,窖是天然溶洞,這是十年份的。”

“好,好,”宋王接過酒樽,開懷大笑。

“父王,”公子柳也麵呈一物,滿臉堆笑,“此物是茅草編製,名蟈蟈籠,可飼蟈蟈爭鬥,煞是有趣。”

宋王一掌扇在公子柳臉上,怒罵:“不成器的東西,去見鄒先生,立冬之前,不準出來。”

公子柳捂著臉,眼神陰翳。公子柳生母衛夫人正欲為公子柳開脫,被宋王一個眼神瞪了回來,哭哭啼啼跑開了。

“父王,君子修身養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巧玉安撫道,又朝公子柳使眼色,他會意跑開,找鄒先生去了。

“枳地多刁民,玉兒此行可順利?”宋王在最寵溺的女兒麵前,放下一國之君的架子,當個尋常父親,嘮些家長裏短。

“有繆斯在,一路順利。”巧玉微微笑道,“女兒在枳地遇見一人,他文比孟鄒,武過田衛。”

“哦?”宋王眉頭一掀,問,“言過其實了吧?儒門一脈,先聖子醜獨占八分,孟鄒二賢俱得其半數,我宋諸卿得一分,天下人隻得一分,這一分盡數歸那人也不比孟鄒二賢;論及武,田衛二將,國之利器,鋒芒畢露,有望稱聖,枳地僻人稀,玉兒言過其實也。”

巧玉心中不喜,也不爭辯,就說:“父王,子醜先生可有子嗣?”

宋王撫須搖頭道:“並無子嗣。”

“當真?”巧玉將玉璧給宋王看,繼續說,“此玉名玨。”

宋王把玩了一番,問:“玉兒哪裏得的,此玉正是子醜先生所有。”

“枳地一小童,與孟先生有舊識,又與喬淮有淵源。”巧玉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子醜先生一生未娶,倒不聽聞有子嗣後人,不會是將玉傳給孟先的吧?”宋王猜測道。

“那孟先生又為何將此玉交與那稚子?”巧玉問道。

宋王答不上來,問:“那稚子可曾帶來?”

巧玉點點頭,擊掌三聲,有婢女帶枳玨上來。

“這不是姚音?”宋王鄒眉。

“並非姚音,名玨,疑是子醜之後,此子心性過人,這一路不哭不鬧,不似尋常草民,”巧玉說完,問枳玨,“你可知這是哪裏?”

枳玨水土不服,兩眼迷離,四肢不勤五穀不進,搖搖頭,問巧玉:“你是誰呀,什麽時候送我回家,娘親該急了。”

巧玉不知枳玨愚鈍,以為他心性過人,隻好遣婢女送他歇著。

“父王,子醜已死,又有玉玨為證,如今我說他是子醜之後,他便是。”巧玉狡黠一笑。

“有何深意?”宋王不明所以,疑惑地問。

“如今我大宋有新晉文聖鄒先生,又有兵家聖人施慧,兩聖坐鎮,學宮修葺一事可定。然而繆苦身死,繆斯尚未成聖,諸侯定然不服。有此子執玨,加之鄒先生為輔,諸侯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巧玉成竹在胸,顯然謀劃已久。

“得女如此,吾生足矣。”宋王越看巧玉越滿意,滿意之餘又有同等的悲傷,可惜,錯生女兒身。

起先婢女牽著枳玨,後來枳玨困乏,她隻好抱著,幸好枳玨年紀小,身子不重。

她家裏也有一個弟弟,年紀與枳玨相仿,抱著枳玨,就想到了家,哭出聲來。

“姐姐你哭了,”枳玨被吵醒,替她揩去眼淚,安慰道,“姐姐不哭。”

“姐姐沒哭,姐姐是想家了。”婢女隻知道這是喬國公子,她也是喬國人,更是被勾起了哀傷,哭得更傷心了。

“姐姐不哭,我也想回家,我都不哭。”枳玨睡眼惺忪,揉揉眼,打折哈欠安慰她,不久便沉沉睡去。

這邊宋王正詢問巧玉繆斯的事,謬聖身死,於情於理都應該以聖人之禮厚葬。聽到巧玉的分析,他突發奇想是不是開先河立巧玉為嫡。

“父王,依田將軍所言,繆斯武道一途已然獨步天下,可稱為聖,隻需等冬至震懾諸侯,人前顯聖即刻,”巧玉試探性問道,“父王,是否拉攏一番?萬一有別國人知曉,私下許以重禮……”

宋王點頭道:“善!拜上將,食萬石糧,賞千金,可否?”

巧玉搖搖頭。

宋王說:“封上卿,領采邑三城;拜上將,領軍十萬,如何?”

巧玉仍舊搖頭。

宋王隻好問:“司徒治民,司空治田,司寇掌刑,皆不合適;兵聖施慧任司馬,如何敕封?”

巧玉笑道:“立大執戈,掌百將,領百萬兵馬;另拜上卿,領采邑十城;敕封武聖,昭告天下。”

宋王倒吸一口涼氣,沉默良久。

“父王,繆苦半隱,我大宋十年下十五國;衛靈三年,胡塞據西塞之地;伏白出一年,挽中山於傾覆,滅蕭國於強盛。繆斯加聖,十倍於田衛,可當千軍,當拜大執戈;采邑十城,可下十國,以小博大;敕封武聖,以懾諸侯,以王天下。”巧玉的遠見卓識,觸及宋王心坎。

“巧玉,孤乃赫王伯父,又為太傅,實不忍也。”宋王內心極度掙紮,黎室式微,諸侯征伐,亦黎臣也,沒人敢取而代之。

“天下亂兩百年也,父王有鄒施等賢才相助,又有百萬雄獅,可定天下,”巧玉狡黠一笑,“昔年文王拜伯岐為相,以安天下,今父王拜大執戈,可效文王。父王不必取而代之,可以天子伯父之名對內執政,對外掌管諸侯。如此,天下戰亂可平,黎民得以安定,豈不善哉?”

宋王又惴惴不安地問:“玉兒,若無鉗製,孤心不寧。”

巧玉笑而不語,宋王恍然大悟,大喜,曰:“善。”

無人知曉,大宋廟堂,從此震**。黎朝諸侯,從未有大執戈,比起一眾卿、大夫,大執戈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巧玉所言,不取而代之,隻代黎天子執政,讓宋王放下最後的禮義廉恥。

一切,都隻等到諸侯會盟洛邑了,霜降已至,快立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