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郭瀟坐在一塊巨石上,手裏握著馬鞭,望著站在他麵前的陳武和韓匡,麵沉似水地問道:“都說說吧,你們倆為什麽打起來?”

陳武先開口道:“少主,是韓匡帶著人要來搶奪我部繳獲的鎧甲。”

“少主,此戰就數我的部曲損失最大,按道理也該是我的部曲多分一些鎧甲才對,陳武他的後軍就是撿了個大便宜,他繳獲的那些鎧甲就應該重新分配。”

站在郭瀟的麵前,韓匡理直氣壯地為自己爭取應得的戰利品。

陳武衝韓匡譏諷地道:“韓匡,你的部曲損失最重,這隻能說明他們戰鬥力差,難道戰鬥力差的部曲就該多分一些鎧甲?”

“陳武,你休要滿口胡言,咱倆的部曲誰強誰弱,隻有比試過了才知道。今天當著少主的麵,咱們就列陣比鬥一番,看看到底是誰的部曲更強。”

“比鬥就比鬥,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二人說著說著,便又擼起了衣袖,準備大戰一場。

“你們倆吵夠了沒有?”郭瀟突然大吼一聲,將陳武和韓匡都嚇了一跳。

“誰說這些鎧甲要分配給你們?”

“少主,不分給我們,那您要分給誰?”陳武瞪大眼睛望著郭瀟。

“這些鎧甲原本就是高順的,他如今已經做了我的部曲,這些鎧甲自然要還給他。”

“不行。”陳武和韓匡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韓匡看了陳武一眼,接著道:“少主,高順是降將,怎麽能讓他的部曲配備如此好的武器裝備?”

“住口!”

郭瀟衝韓匡怒吼一聲。

“韓匡,這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你們說高順是一名降將。”

郭瀟見陳武、韓匡都低下頭,臉上卻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便耐心地向二人解釋道:“韓匡、陳武,我知道你們心裏感到委屈,打贏了仗,卻拿不到該有的戰利品,換成是我,心裏也肯定會不痛快。”

頓了頓,郭瀟又道:“可你們好好地想想,這些鎧甲是交給你們的部曲實用,還是交給高順的部曲實用?你們誰要是有自信在穿著相同鎧甲的情況下,能夠擊敗高順的那支部曲,我就立刻將這些鎧甲全交給他。”

陳武抬起頭道:“少主,高順的部曲很強是不假,可他是新歸降之人,少主就不怕他降而複叛。”

“陳武,這你就不懂了,高順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若以誠心待他,他必不會棄我而去,他若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今日便會跟隨高驍一同離去了。”

韓匡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少主讓高順和高勇一起去送他弟弟,是在試探他的誠意?”

“韓匡,我早就警告你了,話不要亂說。什麽叫試探他的誠意?我那是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若是要走,隻能算是我看錯了人,他若是能留下來,以後就是我可以信賴的部將,就如同你們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還是少主高明,隻用一招就試探出高順的心意。”陳武笑著拍起了陳瀟的馬屁。

韓匡則瞟了他一眼道:“陳武。咱們的鎧甲全都沒了,你還高興個什麽勁?”

陳武被韓匡這麽一提醒,立刻又肉疼了起來。

“少主,您看啊,高順隻剩下一百多部曲,也用不了那麽的鎧甲,我們可以讓他先挑,剩下的可以讓我和韓匡分一點吧?”

韓匡一聽這話,立刻像小雞吃米似地點頭附合起陳武的建議,就像剛才兩人沒動過手一樣。

郭瀟站起來道:“那匹鎧甲你們就別指望了,作為此戰的獎勵,我可以允許你們每人挑出一件明光鎧給自己用。”

郭瀟朝前走了幾步,抬頭望著河東郡的方向,接著道:“陳武、韓匡,你們知道我為何要費盡心思收服這個高順嗎?”

陳武和韓匡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陳瀟這句話裏麵的意思。

“因為高順的部曲日後將成為我手裏的一把最銳利的刀,我們白波軍不能總被困在西河一地,不打出去。咱們早晚都逃不脫全軍覆沒的下場。而要想攻出去,沒有一支強悍的軍隊,那是白日做夢。”

韓匡愣愣地道:“少主是要想攻占何處?”

“河東郡。”郭瀟重重地吐出這三個字。

一輛舒適的馬車裏,曹均斜靠在馬車的廂壁,無聊地讀著手裏展開的一卷竹簡。

“咚咚咚,”馬車外麵傳來幾下輕輕的敲擊聲。

“進來。”

曹均頭都沒抬地說了一句,目光依舊盯著手裏的竹簡。

“叔父,您看是誰來了?”

曹性彎著腰走了進來,一臉喜氣地望著曹均。

曹均聞言抬起頭,等他看到走進來的人是高順,立刻驚喜地想要起身相迎。誰知他這麽一動,牽動了腿上的傷處,疼得他哎呦地叫了一聲。

高順連忙上前勸道:“子嵩兄,你腿受了傷,勿須多禮。”

曹均坐直了身體,關切地問道:“伯遜,你怎麽會在此?”

高順紅著臉道:“子嵩兄,我如今已成了一名白波賊,真是羞於前來見你。”

曹均聽聞此言,如遭雷擊般地呆愣住了。愣怔了許久,他才苦澀地道:“伯遜,究竟發生了何事?你怎麽會…”

高順在曹均的對麵坐下,將今天發生的戰事詳詳細細地對曹均敘說了一遍。

當他說到郭瀟威協他,如果不歸順白波軍,他就要下令屠盡高家塢堡裏麵的老幼婦孺的時,曹均抬手猛地一拍廂壁,道:“伯遜,你上當矣,那個郭瀟又不是胡人,他怎麽可能會下令屠殺高家塢堡裏的老幼婦孺。”

高順歎口氣道:“子嵩兄,我剛才見到曹性的時候,便已知道自己上了他的惡當,怎奈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豈有收回來的道理。”

“唉!伯遜啊!你就是太實誠了,你這樣的人,又哪裏是郭瀟那個奸詐小人的對手。”

“子嵩兄,如今大錯已經鑄成,後悔也是無用。不說我了,到是子嵩兄你是怎麽想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曹均抬眼望望高順,苦澀地道:“不瞞伯遜,在見到你之前,我還寄希望於那郭瀟會兌現承諾,最終放我們叔侄二人離去,可聽到你這番遭遇之後,我覺得自己恐怕是沒有離開的希望了。”

“哦?究竟是什麽承諾?”

“郭瀟曾經說過,若是白波軍被朝庭的大軍鎮壓,他會在此之前放我們叔侄二人離開。”

高順聞言笑道:“子嵩兄,我到是覺得若是真有這麽一天,他肯定會放你們離去的。”

曹均瞪大眼睛望著高順道:“伯遜,你都被他騙得這麽慘,你竟然還相信他?”

“子嵩兄,他騙我是不假,可那是他用的攻心計,我沒能識破他的計謀,隻能怪自己的智謀不如他。不過,對他的為人,我還是挺欣賞的,欲成大事者,又豈能沒有心計和手段。”

“伯遜,你被他折服了?”曹均眼神複雜地望著高順,說出他心中的最擔憂的疑問。

“不錯,子嵩兄,我想要追隨他一起闖**一番,看能不能開辟出一個新的王朝。”

“伯遜,你知道嗎?他若是有你相助,這天下將會死掉更多百姓。”

“子嵩兄,即使沒有我們,難道就不會死人了嗎?這天下該亂的還是會亂,絕不會因為一兩個人而有所改變。”

“你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從此視同陌路。”

“子嵩兄…”

“你走吧,我既然說服不了你,你也別想來說服我。”

高順站起身來,朝曹均躬身一禮道:“子嵩兄,你我雖然選擇的道路不同,可我依然敬重你的為人,我今日並非是來說服你的,我隻是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而已。”

高順說完之後,又屈身一禮,隨後才轉身走出了馬車。

曹均沉默了許久,才突然打開馬車的窗簾,探頭朝窗外望去,外麵卻隻有那些忙碌的白波軍士卒,並沒有看到高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