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坐地起價
“論實力,我們千禧是方圓百裏最大的一號,在這荷花鎮上,兌換價格也是我們定,我們說一,別的小號不敢說二,我們出五十兩,你到別家去,但凡敢有給出到五十一兩的,我們雙倍賠您。”
“這麽肯定?”
“那是。再者說了,這紅寶石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這來路如何,我們一般來說是不管也不問,在商言商嘛。可是,你要是因為這事兒,驚動了官麵上,那恐怕就是人財兩空啊。”
鍾離一聽,好家夥!這胖掌櫃是在不動聲色地威脅人啊。聽這意思,要是不按照他的價格換,他就會報官,讓人把自己抓起來,搞不好還落個人財兩空。
鍾離笑了笑說:“按照總掌櫃的意思,我們這紅寶石來路不正?既然來路不正,總掌櫃為何還敢收啊?”
胖家夥哼了一聲說:“我說了,我不管你寶石是怎麽來的,偷的搶的,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在商言商。”
“哦,那要是這麽說,我這寶石至少得值一百五十兩,一兩也不能少。”鍾離說話的口氣硬了起來。
“喲嗬,喲嗬,還坐地起價?你還坐地起價?”胖家夥沒表態,那個賬房先生倒是被激怒了,激動了起來。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的主兒家是幹啥的,就敢在這裏蹬鼻子上臉,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你們一兩銀子得不到,還得去坐牢?”
那個總掌櫃依舊笑眯眯的,這是個典型的笑麵虎。
“掌櫃的,別激動嘛,買賣嘛,生意嘛,討價還價,這不是挺正常的事兒嘛。你要是這個態度,那,我這顆紅寶石可要漲價到二百兩銀子了。”
“嗨!我看你們這撥是來敲竹杠的吧,弄塊破石頭還二百兩?喊人,把他們轟出去!不,扭他們去見官!先查查這幾個窮鬼寶石的來路。”那個賬房先生先沉不住氣,爆發了。
呼啦一下子,就圍過來幾個夥計,有的手裏還拎著木棒,一個個張牙舞爪,咋咋呼呼的,一看平時就是飛揚跋扈的主兒。
周通看著鍾離胸有成竹的樣子,雖然他不知道鍾離有什麽招數,但是知道他不是凡人,也就悶坐著沒吭聲。
“小二,你兌換的銅錢是什麽貨色,是嘉靖通寶的新錢嗎?”鍾離聽到莫小二在下麵叫喊,他就喊了一嗓子,對麵前一幫囂張的夥計,視若無物。
莫小二在下麵喊:“哪裏啊,給的都是舊錢,有些還是私鑄的,成色太差。”
鍾離一指那個賬房先生說:“你,下去全部給他換成嘉靖通寶的新錢,或者換成洪武通寶的舊錢也可以。要是實在沒有這兩種,那就按照一兩銀子兌換一千五百個銅錢的比例,這樣也可以。”
那個賬房先生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山羊胡子都氣得哆嗦,一指鍾離說:“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一個臭打漁的也敢對著老子指手畫腳,你他媽就是許大爺手下的人,老子也不怕你,這裏是荷花鎮!來人,給我打出去!”
賬房先生話音未落,忽然,就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啪的一聲,一個大耳刮子抽得他眼冒金星,就像陀螺一樣,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那個拿著木棒的夥計,掄起棍子就朝著鍾離的腦袋招呼。突然,他就覺得手腕子一陣鑽心的疼,一股子擰勁仿佛要把他的胳膊擰斷一樣,木棒子一下就脫手而飛,砸在了旁邊一個夥計的腦袋上,那家夥悶哼一聲就歪倒了。
“住手!信不信老子讓你們一個個終生殘疾?”鍾離一嗓子,那些夥計都嚇住了。
“看來這位掌櫃的也是個練家子,能打。可是,您知道我們這千禧當鋪是誰的買賣嗎?”
一直沒吭聲的胖家夥,依舊很沉穩地對著鍾離說話。
“莫非是這裏縣衙的人?”
“知縣也得讓我們三分,姚千戶對我們也是客客氣氣。你說,就你,功夫再高,到了,不還是官家的階下囚嗎?識相的,五十兩銀子成交,你打了我的人我也不計較了,各走各路。不識相的,就等著吃牢飯吧。”
胖家夥居然還笑眯眯的,那樣子不像威脅人,倒像是在開導一個無知少年一樣。
“你這個總掌櫃很有雅量,但是你能猜出我是幹啥的嗎?”
“不管你是幹啥的,在瓊州府這個地界上,你都得側著身子走。路呢,窄巴點,為啥呢,大路都是官麵上的人走。”
這個胖乎乎的總掌櫃,基本上就把話說明了,他們的後台老板是官麵上的人,而且至少是知府一級的,甚至更高。
鍾離點點頭說:“明白,今天我要是個臭打漁的呢,估計走不出你家店;我要是海盜呢,估計走不出荷花鎮,我要是個有點小背景的人,比如,知縣是我小舅子之類的人,估計也要認栽。”
“你真要是知縣小舅子,那就好使,至少你不用坐牢了!”總掌櫃依然笑眯眯的。
“你沒聽明白吧,我是說知縣是我小舅子。”
“年輕人,逞一時口舌之快,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時,樓梯上傳來哢哢的登樓之聲,兩個彪形大漢,臉膛兒一個紅一個黑,急匆匆走上樓來。
紅臉漢子腰裏挎著一把寶劍,黑臉漢子懷裏抱著一把帶鞘的大刀,兩人一上來,那些夥計點頭哈腰閃在一邊。
鍾離知道,來的兩個人都是高手,看來是這家當鋪雇的保鏢。
紅臉漢子看了一眼總掌櫃,略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對鍾離說:“小子,識相的趕緊滾蛋,等到我們兄弟動手,怕是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黑臉漢子咬著牙說:“聽到沒有,我哥的話不會說第二遍。”
黑臉漢子的話音剛落,鍾離已經撲到了他的麵前,那家夥沒想到鍾離身手如此快捷,還沒等抽出刀來,鍾離的一記直拳直衝麵門而來。
他趕緊擺頭躲閃,忽然,手腕一陣劇痛,鍾離的另一隻手,纏上了他拿刀的手腕,那把刀已經脫手。
紅臉漢子已經拔劍刺了過來,鍾離用刀鞘一隔,隨即近身,刀已經順勢出鞘,架在了紅臉漢子的脖子上。
一把奪下紅臉漢子的手中劍,鍾離一個後撤,端坐椅子上。
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打臉,明目張膽地打臉。
鍾離嘿嘿一笑,對著總掌櫃說:“總掌櫃,這是怎麽啦,我們不就是來兌換個銀兩嗎?怎麽做生意還做的要死人了?說到要死人,我倒是想跟你提提一個人,因為這個寶石和他有關,不知道總掌櫃是不是知道。”
那總掌櫃依然笑眯眯地說:“不會是這地麵上的哪一個人物吧?”說著話,衝那紅黑弟兄示意不要再動手。
“寧王朱宸濠,總掌櫃的聽說過吧?”
“知道,正德十四年起兵造反,被王守仁先生率軍打敗,造反三十五天就被活捉,然後被正德皇帝誅殺。你現在提寧王還有什麽意思?哦,你不會是寧王的餘孽吧?那可是自尋死路!”
“聽故事嘛,總要聽完,不要隨便插話。”
那個總掌櫃就耐了性子,聽鍾離白話。
寧王朱宸濠被活捉,他的王府也被查抄,這顆紅寶石就是寧王府上的。據說,這顆寶石,曾經鑲嵌在一個首飾盒上,盒子呢,是寧王的妃子婁妃的。可惜,那婁氏在朱宸濠被活捉前,已經投水自殺。
這顆紅寶石,後來被賞賜給了一名錦衣衛,這錦衣衛一直看押朱宸濠到北京。
這個錦衣衛呢,本是個低級軍官,可是他的夫人厲害,曾經在湖北的興獻王府當奶媽,奶的孩子就是現如今的聖上嘉靖皇帝。
奶媽自己的孩子,和當時的聖上一般大,從小一塊玩耍長大。小孩自幼習武,長大後,在嘉靖八年中了武舉人,到了嘉靖十一年又中武進士,授錦衣副千戶。父卒後轉任指揮僉事,進指揮使,掌南鎮撫事。
嘉靖十八年,也就是去年,他隨聖上巡至衛輝,一天夜裏,行宮失火,他冒死救出聖上,深得寵幸,擢為都指揮同知,掌錦衣衛事。不久後,擢都督僉事,又以緝捕功升都督同知。
這個人叫陸炳,而這顆寶石就是他賞給我的。
鍾離的故事有點長,但是,總掌櫃臉上的汗已經流了下來。
他笑眯眯的表情收了起來,一臉的惶恐,臉上的肉甚至都有些輕微的顫抖,他丟個眼色讓紅黑二兄弟趕緊退下。
陸炳這個名字,在朝野上下已經盡人皆知,他是錦衣衛的頭兒。
錦衣衛是幹啥的呢,那可是專門對皇帝負責的密探,能量要多大有多大,可以這麽說,得罪了錦衣衛,那就隻有等死的份兒。
不要說一般的官員,就是朝廷大員,隻要被錦衣衛盯上,橫遭慘禍者也是常有的事兒。
內閣大學士楊廷和,曾經是威震朝野的人物,當今的嘉靖皇上能登基,有他一半的功勞。為什麽呢?
當年,正德皇帝駕崩之後,因為正德皇帝無子嗣,也無親兄弟。當時,正德皇帝的老娘張太後,就征求內閣大臣楊廷和的主意,楊廷和建議,讓正德皇帝的從兄弟,也就是興獻王世子朱厚熜即位,因為有兄終弟及的祖訓,這樣合乎規矩,就這樣,最終促成張太後拍板,讓朱厚熜當上了皇帝。
就是這麽一個內閣大臣,後來因為得罪皇帝回家養老。
一個錦衣衛百戶王邦奇,以前楊廷和得罪過他,他就借機憑空捏造了一些罪名,報告給皇帝。
楊廷和的一個兒子叫楊惇,當是在兵部任主事,因為王邦奇誣陷被皇帝下了大牢。後來,皇帝知道了王邦奇是誣告,也隻是對他訓斥了一頓,楊惇還是被削職為民。
鍾離那神清氣定的樣子,讓總掌櫃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畢恭畢敬作揖,說:“小的們有眼無珠,敢問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