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趙禎的皇後(下)
失去楊淑妃的庇護後,曹皇後沒有像郭皇後一樣失去權位,而是屹然不倒,並不是說她成功取得了趙禎的信任與寵愛,而是她將一國之母這個身份該有的作為發揮到了極致。
國母過於漂亮了,往往就要背負後宮亂政,妖邪惑主的罪名,妲己褒姒莫過於此,所以,不漂亮,或者說,不那麽漂亮,反倒是加分項。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農業國家,商鞅變法以來,推行重農抑商政策,為後世所繼承。
當然我們必須承認,在和平年代,農業與商業的發展注定是不平等的。要不然漢代也不至於有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的說法。
現實情況如何且不去理會,重農抑商依舊是擺在明麵上的政治正確。
曹皇後入主坤位後,重視農業,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人家可是在後宮真的種了莊稼的,而且,依著男耕女織的小農社會習慣,她還親自養蠶,自己做衣服。
是不是覺得對方隻是一個農家婦女,沒有什麽了不起,那可把人家想得太簡單了,曹皇後還會一手飛帛書,顧名思義,一種書法。
這是蔡文姬他爹蔡邕創造的,宋太宗就很擅長這飛帛書,如果是曹皇後有意學此的話,隻能夠說,曹皇後的政治智慧可能勝過趙禎不止一個檔次。
畢竟,誰都知道,斧聲燭影,趙禎是宋太宗這一脈的。
總而言之,通過這一係列手段,曹皇後名聲在外,天下百姓皆目之為國母,皇帝喜不喜歡是他的事,但是隻要天下百姓承認我,那誰也無法動搖我的後位。
在中國做事情,都講究個名正言順,曹皇後將《尚書》、《詩經》中對皇後的要求全部實現了,甚至還有更多,沒有給趙禎以廢後的任何借口。
這一步,可謂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將路走寬了。
所以,曹皇後的權力不僅延續整個仁宗朝,其後英宗及神宗時期,也能夠看見其身影出現。若非其最早的這場布置,又怎可能在後世還有權力要神宗罷免王安石,這可不是小打小鬧。
在趙禎執政末年,多次想要罷黜曹皇後,甚至有一次昏迷後還說出曹皇後謀反的話來,如果不是胡言亂語的話,隻能夠說,趙禎在內心深處極為忌憚曹皇後會成為武則天第二。
通過民心以鞏固自身權位,曹皇後走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但是也遭受反噬,那就是趙禎越發忌憚她,導致她一生無子,沒有鞏固權力的保證,要是她像武則天一樣有好幾個兒子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夠實現攝政。
此刻,迎麵朝趙昕走來的,便是這位在史書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皇後,後妃傳裏,趙禎其他妃嬪加起來的筆墨,也比不上她一人。
這並不是趙昕第一次看見她,皇宮之內,抬頭不見低頭見,像是什麽家宴啦,什麽拜見長輩啦,又比如祭祀啦,零零散散,趙昕至少見過她數十次,當然有很多次趙昕嫌累,一直在睡,誰會刁難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但是這一次,是唯一一次不是在公眾場合內的相見。不是趙昕不想見,而是曹皇後實在是深居簡出,平日在宮中,要麽就是視察田畝,要麽就是養蠶織布,根本不給尋常妃嬪挑釁她的機會,仿佛過著隱居一樣的生活。
前幾次見曹皇後,因為是在正式場合,所以她都是身著禕衣,深青織成,翟文赤質,五色十二等,青紗中單,黼領,羅縠褾襈,蔽膝隨裳色,以緅為領緣,用翟為章,盡顯國母氣象。(不是我要為難讀者大大們,這可都是宋史原文,沒有深入研究這些,讓我翻譯也翻譯不來呀)
而眼下,曹皇後則是一身鞠衣,依照禮法,親蠶時穿鞠衣,這鞠衣黃羅織成,蔽膝、大帶、革舄隨衣色,相對而言,樸素許多。
這或許是趙昕離曹皇後最近的一次了,眼下的她,不過25歲而已,卻好似四十多一樣,眼角有不少的魚尾紋。婚後生活不甚美滿,自然蒼老地快,也是個苦命人。
大體而言,曹皇後有著細細的眉毛,有著一張精致的鵝蛋臉,肌膚有些紅銅色,不知道是不是曬多了太陽導致。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便是顴骨有些高了,或許這就是她被說成不漂亮的緣由吧。
十分滿分的話,曹皇後七八分至少是有的,在民間那必然是十裏八鄉媒人踩破門檻的好女孩。
隻是,這裏是皇宮,但凡能夠進入其中的,哪個不是九分,乃至十分,甚至是超越滿分的妖孽尤物。
一個詞形容,那就是相形見絀,著實是可惜了,人與人,可最怕這比較二字了,因為這意味著無窮無盡。
老實說,趙昕對曹皇後並沒有惡感,畢竟和自己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便是這一世曹皇後有子,不過是各看本事罷了,有什麽好多說的。
能夠把持好後宮的秩序,上善待老人,中平衡姐妹,下管理宮人,沒有點手段是不行的,要是之前那郭皇後,後宮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烏煙瘴氣。
曹皇後此行來到後苑,緣由自然無他,便是這西北邊事,平日各個妃子聊些家長裏短啥的,曹皇後自然不會理會。
隻是既然在後苑聊起外朝之事,特別是眼下朝廷還有意封鎖消息的西夏戰局,曹皇後就不能不管了,私底下怎麽樣且不說,明麵上這後宮不得幹政的傳統,還是要她維係的。
眾人在曹皇後到來之後,便鴉雀無聲,住口不言,趙禎雖然有意鼓動妃嬪挑戰曹皇後的地位,奈何曹皇後穩居坤位,不可動搖,最多就是私底下嘲諷她無寵罷了。
曹皇後步履中規中矩,無可挑剔,來至近前,讓幾位妹妹起身,和眾人打著招呼。
她一直走到苗氏身邊,方才停下身子,低下頭看了趙昕一眼,見到天花的後遺症,不由得眉宇皺起,道:“官家看見了,也不知該何等傷心難過。”
這話說到苗氏心頭痛處,兩眼頓時滴下淚水,泣不能止。
曹皇後這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轉話題呀!趙昕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