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雷子的家變

這一天,小芳子感覺過得非常有意義,她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今天她是這些年來最快樂的一天。

鍾粟出去溜達了一圈,又回到了破廟。

這時,小芳子剛好把第二張紙寫完,眼淚突然留下來了,將寫好的名字打濕了一片。

“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不都好好的?”對於小芳子的家庭,鍾粟聽小雷子說過一點點,但他明白,這種事情是不方便問的。

看到小芳子今天的情況,鍾粟覺得她很可能是想到過去的事情了。

小芳子情緒激動,想到了很多,她居然毫不保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這些年的經曆,她很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本來,她覺得讓小雷子讀點書已經非常困難,尤其是原來蒙館的老先生走後,小雷子的學業也就斷了。

六七歲的小孩子,也沒到幹農活的年齡,家裏好像一下子又變得沒有了希望。

沒想到,老天卻送來了一個鍾粟。

從小芳子記事起,家裏過得並不寬裕,但父母都是能吃苦的人,吃飽肚子還是沒有問題。

父親本來就是王廟村人,母親來自南邊,具體是哪裏,她沒聽母親說過,母親好像也一直不願意說這些。

但小芳子從父母偶爾的談話中,也聽到了一些。

母親好像出生富貴之家,但後來家裏出事了,一家人徹底散了,她是被外婆偷偷送出來的。

當時她才十六歲,被夾雜在一支商隊中,商隊還沒抵達登封,一個批貨商就看上她了。

差不多就是剛出虎穴,又遇狼窩。

小芳子的母親隻好繼續跑,恰好在登封遇到了趕集的小芳子父親。

這時,她已經走投無路,王保長和小芳子的父親是哥兒們,不過他已經成家。

看到恰好流浪來這麽一個大姑娘,王保長靈機一動,兩頭一說和,小芳子的父親孤身一人,自然沒什麽可說的。

小芳子的母親實在不想逃了,也沒有意見,很快就在王保長的主持下,嫁給了小芳子的父親。

大宋規定,流浪人群隻要能在一地居住超過一年,就可以加入本地戶籍。

不過規定歸規定,變通之法還是有的,天知道流浪人是什麽時候固定到某一地的。

既然嫁到了王廟村,保長自然稍稍虛報了幾個月,小芳子的母親就在分發土地的前夕完成了落戶。

就因為這個原因,小芳子的父母對保長這個親哥兒們一直銘感在心。

後來王廟村附近的十裏把鄉發生了瘟疫,小芳子的母親來自南邊,身體本來就不適應,很快一病不起,瘟疫過去了,她也走了,留下了十二歲的小芳子和三歲的小雷子。

誰知過了不久,瘟疫是過去了,登封一帶又迎來了一次罕見的幹旱,饑荒又來了。

村裏的青壯年都一起去外麵逃荒,小芳子的父親沒有辦法,留下了唯一的小半袋糙米,在兩個孩子的淚眼婆娑中也加入了逃荒大軍。

大概一年後,逃荒的人都陸陸續續回來了,當然也又一部分永遠沒有回來,小芳子的父親恰好屬於後者。

空等一場的姐弟倆不知大哭了多少回,但日子總得過,姐弟倆便相依為命至今。

其實在這些年中,王保長也在時刻照顧這一對姐弟,畢竟是鐵哥兒們的孩子。

村裏經曆了一場大難,也對當前的一切格外珍惜,姐弟倆倒是沒有受到什麽委屈。

小芳子和小雷子也漸漸長大了,這一切苦難的經曆也慢慢變淡。

但鍾粟卻出現了,他就像姐弟倆的家人一樣,在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他倆。

小芳子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多少年來的心酸終於在今天徹底決堤。

她突然扔掉毛筆,一頭撲進了鍾粟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鍾粟這時候也五味雜陳,自己何嚐不是一個苦命人,但他更擔心的是,如果現在有人突然闖進來,自己哪怕跳下嵩山也說不清楚。

好在小芳子還算理智,哭了一小會兒就放開了鍾粟,鍾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好了,別這樣了,小雷子還小,看見了也會傷心的。”鍾粟不知道該拿什麽話來安慰,隻好拿小雷子說事。

“鍾大哥,有一天你肯定能做大事,你答應我,盡量設法維護小雷子的周全,讓我做什麽都行。”

小芳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別這麽說,小雷子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你相信我,不管做不做大事,我也會照顧好你們倆的。”

小芳子其實並不需要這樣一個保證,但她卻需要這樣一個安慰,鍾粟如果說出來,她會更放心。

聽完了小芳子的訴說,他對大宋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原來十一世紀的超級大國也有不少人間慘劇。

這也就意味著,大宋的貧富差距還是非常大的,想想鮮血還沒幹透的李順起義,大宋的逼格在鍾粟的眼裏居然一次下降了兩格。

真正算起來,小芳子姐弟還算是幸運的,他們起碼還有個殘破不堪的家,比起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丐幫兄弟,不知要好多少。

還有就是,他們恰好遇到了王保長這樣一個好人,鍾粟雖然隻是聽說,但還是在心裏默默感激。

鍾粟也想好了,自己倒是無所謂,小雷子還是個孩子,小芳子在王廟村已經是大人了,但也就十六七歲。

鍾粟也不願意把她當做成年人看待,自己有著近乎開掛的本事,必須保護好這兩個孩子。

趕集是一條生財之道,必須重視起來,當然,這是目前沒辦法的辦法,如果能夠殺入汴梁這種大都市,機會肯定會不少,但現在還不行。

鍾粟也需要先壯大自己,成為一根結實的杠杆,才能撬動大宋這個巨無霸一樣的存在。

至於小芳子建議的考取功名,他暫時還不想考慮,這其中的道道太多,水太深,一不小心連骨頭都剩不下。

都想著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聞名天下知,靠著一紙考卷就能夠躍入大宋公務員行列的並不容易,至於那些一日高中,從此平步青雲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

這種押寶式的做法,鍾粟不會選擇,但他也不反對別人選擇。

時機成熟,一切皆有可能,錯失良機,必留一世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