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了不起的士族
七郎受夢中記憶的影響，喊縣令作“大人”。但他不知道，本朝並沒有把官員喊作“大人”的習俗，“大人”指的是家中父母。
所以，七郎喊縣令作“大人”，相當於喊“爹”~~
縣令夫人也沒遇到這樣上趕著喊“爹”的，掩著嘴笑道：“你這小娃娃有趣！我們郎君年輕，當不得你的爹！”
七郎微微有些失望，原來不是老夫少妻啊？
董月明知道得多些，湊在七郎身邊說：“大人就是爹娘！”
七郎這才知道自己喊錯了，臉紅了紅……“縣令是父母官，也就是父母！”
“年輕好看的縣令夫人，您要買我們的糖嗎？上等的貢品糖霜！”七郎又展示了自己的糖。
縣令夫人見小孩子活潑可愛，也不追究“喊爹”的事了。
看了七郎他們的白糖，竟然是貢品的品質，她好奇地問：“你們幾個孩子哪來的糖霜？全國一年隻有幾百斤，大多進貢到長安，由達官貴人買下。”
七郎眨巴著眼睛，反問她：“夫人連糖霜的數量都知道，也是長安城的貴人吧？”
縣令夫人溫和而矜持地笑道：“我夫君出身蘭陵蕭氏，我娘家姓崔。”
雖然說了，崔氏也不覺的這幾個小娃娃能聽懂，尋常寒門子弟，連五姓七望都不知道吧？
七郎一臉茫然，很了不起嗎？
董月明覺得作為買賣雙方，己方氣勢不能被壓下，挺身而出道：“我家是隴西董氏。”
崔氏的神色鄭重了一些……劉植接著高傲地說：“吾乃中山靖王之後！”
他挺著小胸脯，看起來比崔氏還要驕傲~~
崔氏一怔，團扇掩著臉笑了起來……兩漢綿延數百年，劉姓宗親眾多，這天下姓劉的隻怕都能拉出一個王爺祖先來。
笑了一會兒，崔氏看向七郎：“這位小郎君呢？”
七郎驚訝地問：“我們不是賣糖嗎？怎麽比起家世來了呢？”
一副你們這些小孩子真幼稚的表情。
崔氏：……還不是你要問的！
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崔氏看向董月明，問：“糖霜雖不算很值錢，也是難得的。你們家怎麽讓你們幾個小娃娃來賣？”
董月明道：“我們三個是三寶商行的東家，這些糖是我們商行的，當然要由我們來賣。夫人要買嗎？”
崔氏呢喃了一下“三寶商行”，再看了看三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兒，心裏大概明白這是他們家鍛煉自家子弟了，這倒有趣……
“那你們的糖怎麽賣？”
七郎搶先說：“外頭商行賣大約是兩貫錢一兩糖，我們這裏是三斤，縣令夫人如果全部買下，一口價一百四十貫。”
崔氏心算了一會兒，遲疑道：“我怎麽算著……你這價格接近三貫錢一兩糖了？全部買下還比散賣要貴？”
七郎理所當然地說：“您全部買下，這條街就隻有您有白糖。如果您隻買一點，那我們就還要賣給別家。以您的高貴身份，怎麽能和別人一樣呢？壟斷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價格還要高些。”
這是什麽道理？
劉植和董月明都睜大了眼睛。
這價格比他們事先說定的還要高，趙全這是要宰肥羊啊！
崔氏看著一臉正直的七郎，對左右笑道：“我可從未見過那麽會講歪理的小孩兒。”
侍女仆婦打趣道：“這小孩兒有趣。”
崔氏笑道：“那可怎麽辦呢？本來我是打算全買的，三斤也不多。但是這小孩兒狡猾，我就不想買了。”
這……弄巧成拙了？
董月明在七郎身側悄悄戳了戳他。
七郎看崔氏笑盈盈的，並不像生氣的樣子，笑眯眯地說：“夫人，做買賣都是漫天開價坐地還錢，您若覺得價格高了，可以還價的。我如果覺得您給的價格合適，也不是不能答應。”
看著這小孩兒一本正經教自己做買賣的樣子，崔氏笑道：“我給你們一百貫錢，九十六是商行的價格，多出來是給你們三個孩子跑腿的錢。”
七郎一臉勉強地答應了，“夫人，您以後還要買糖，可以到天明村找我們三寶商行，比外麵雜貨鋪賣的要幹淨。”
崔氏隨口應了，她剛陪夫君到益州來上任不久，在這裏還沒結交什麽內眷，挺寂寞的。和這幾個聰明的小孩兒說說話也挺有趣。
不一會兒，仆婦吉祥拿出一袋錢來，問：“一百貫錢挺重的，你們搬得動嗎？街上人多，當心被人偷了。”
七郎說：“我們的家人就在路口等著。”
三個小孩兒把白糖倒到對方拿出的大罐子，拿到一百貫錢，揮了揮手：“蕭夫人，我們下回再見啦！”
說完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崔氏看他們離開，笑道：“想不到鄉野間還有如此聰慧有趣的小孩兒。”
……想到自家郎君年輕俊俏，被一個小孩子喊“大人”，就更好笑了。
三個小孩兒嘻嘻哈哈的跑遠，七郎雙眼亮晶晶地說：“怎麽樣？高興不高興？快樂不快樂？這就是大人的快樂！”
董月明：“掙了錢你那麽高興嗎？”
“當然！現在我們手裏有了錢，就可以去買東西啦！你們不是要給家人買禮物嗎？我們現在就可以去！”七郎高興地說。
董月明和劉植想到去買東西，也一起笑了。
劉茂笑著打趣：“了不得！現在你們是大財主了！想去哪裏？由我帶路。”
“除了買東西，我們還要去全城最好的酒樓吃飯，叫一桌的菜！”七郎豪氣地說。
董月明和劉植暢想了一會兒，也跟著點頭。
小孩子就是這樣，總覺得外頭的飯菜比家裏的好吃。
小孩兒們拉著手，邊走邊嘰嘰喳喳地說話，劉茂含笑跟著他們。
董月明說：“那位蕭夫人挺和藹的，她出身清河崔氏，卻沒有大士族的驕矜看不起人。”
七郎問：“清河崔氏真的很了不起嗎？”
董月明解釋：“士族中，以五姓七望最尊貴，清河崔氏就是其中之一，說出去人人都高看一等的。我家也是士族，但遠遠不及他們。”
七郎鬧不清楚這些，驕傲地笑道：“誰家祖上沒闊過？現在比不上，以後未必比不上。”
董月明哼道：“你就是自己安慰自己。”
劉茂笑著說：“如今世人皆重姓氏郡望，但我們寒門子弟也不必妄自菲薄。就像趙七郎所說，誰家祖上沒闊過呢？”
劉植豪氣地說：“吾乃中山靖王之後！”
七郎：……中山靖王之後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