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婚事

“陛下已經同意,下詔讓你和安思霖離婚,再為你和和政縣主賜婚。”

玉真公主這番話,讓楊錯十分震驚。

“什麽?我要娶和政縣主!”楊錯沒想到自己還沒確定的事,已經被玉真公主提前辦妥了,顯得有些為難。

玉真公主皺眉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你要抗旨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事情有些突然。”楊錯的辯解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也知道這件事對楊錯十分的為難,玉真公主臉色放緩,和顏悅色地道:“本宮知道你心裏十分不願意,但是凡事都要付出代價。想要在長安活下去就要隨機應變,不讓自己落入被動的境地。”

這點,楊錯早已深有體會。

但是背棄自己和安思霖的婚約,楊錯心裏這道坎過不去。

玉真公主似乎早有預料,便勸道:“你和安祿山女兒的婚事本身就是皇帝旨意,就算你不願意也不行。換句話說,如果安祿山勒令他女兒和你離婚,你想,她會同意還是拒絕?”

“肯定是同意。”楊錯心裏有數,盡管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發生。

“這就對了,生在皇家一切都身不由己。就像我,當年不想成親,卻也架不住皇兄當年的‘好意’,如今也走過來了。你還年輕,將來不得已的事多著呢,可千萬別因此灰心喪氣,更不要為了這個宿醉。”

“多謝公主提醒,晚輩知道了。”

“這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下,等著陛下的傳旨吧。”

玉真公主離開酒窖,把失魂落魄的楊錯留在那裏好好反思。

安太清等人目送著公主的離開,又看楊錯臉色,便不再打擾,都安靜的外麵等候。

皇帝有意賜婚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東宮。

李亨感到大為震驚,他沒想到皇帝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感覺不可思議,又覺得似乎不妥。

不過,沒等他從震驚的消息裏緩過勁兒來,侍女來報,玉真公主到訪。

李亨雖然貴為太子,但玉真公主是他的姑母,於是出門相迎。

迎公主到正殿裏,分賓主坐下。

李亨命宮女為公主奉茶。

玉真公主沒有喝,笑道:“我猜太子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一定大為吃驚吧?”

“這……什麽消息?”李亨故意裝糊塗。

“陛下有意讓楊錯離婚,把太子的女兒和政下嫁給他。”玉真公主也知道太子在裝糊塗,所以直接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這……太讓人意外了。”李亨故作震驚,“楊錯可是安祿山的女婿,突然讓他和安祿山的女兒離婚,還娶我的佩兒,這著實讓人意外。”

連續說了兩個“意外”,李亨的心裏是真的感覺到震驚。

玉真公主笑道:“我想,宮裏大概也告訴你了,這件事是本宮促成的。”

“啊!有勞公主費心,隻是我記得陛下最初確定的是公主的兒子,公主是拒絕,為什麽又促成楊錯和小女?”李亨真心想知道原因。

“太子,有句話恕我直言。你身處在危險之中卻懵然不知,這可是十分危險。”

“我有什麽危險?”

“壽王、永王都盯著你的太子之位,尤其是壽王,他可是有辦法直達天聽。楊國忠對太子也非常的不友好,一心想扶持永王上位。尤其是這些年,我明顯的感覺到皇帝身體越來越……哎!”

這也是李亨最最擔心的事,隻是一直沒說出口。就連自己的兒女,他也沒有提。

隻要皇帝一天沒有駕崩,他的太子之位就非常懸。尤其是皇帝以前還殺過太子,那可是毫不留情。當年也是受了武惠妃的蠱惑,如今會不會重演當年舊事,誰也吃不準。

話說到這份上,李亨也不在隱瞞,低聲問道:“楊錯和楊貴妃關係不睦,為什麽還要和他聯盟。”

玉真公主笑而不語,隻指了指太子放在正殿一側的兵器架,沒說其他的。

李亨恍然大悟。

玉真公主登門拜訪的消息傳到李俶的耳朵裏,又聽說了她一手促成楊錯和妹妹和政的婚事,心裏疑惑之餘,還感到不可思議。

於是,他急忙找到弟弟李倓,以及當事人和政縣主,告知此事。

和政縣主大為吃驚:“不會吧?居然讓我下嫁楊錯?這是為什麽呀!”

“對呀,楊錯到底用了什麽厲害的手段居然讓玉真公主替他做這麽大的事,能讓陛下把我們的寶貝妹妹嫁給他。”李倓也是很吃驚。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等公主走後,咱們一起去問父親,看他是什麽打算。”李倓也很無奈。

和政縣主歎氣道:“隻好如此了。”

等了片刻,李倓好奇地問妹妹:“你覺得楊錯這個人怎麽樣?你願意嫁給他嗎?”

“這事兒,我說了不算吧。”和政縣主皺眉。

李俶和李倓同時沉默了。

和政也知道自己說話過分了,又道:“我在想,如果真的要嫁給他,對父王和兄長有什麽益處。”

“算了,別提這些事情。”李倓心思亂了。

一想到妹妹是為他們嫁人,兩個當哥哥的都覺得心裏不舒服。

何況要嫁的那個人是安祿山的女婿。

這都怎麽回事!

這時,侍女前來稟報,公主已經走了。

他們迫不及待的前往正殿,見到父親的那一刻,還沒問出口就得到震驚的消息。

“我已經做主,讓佩兒下嫁給楊錯。”李亨沉聲道。

李俶、李倓和李佩麵麵相覷,一頭霧水。

李倓大膽地問道:“父親,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思來想去,覺得公主的話很有道理。”李亨把手一揮,正殿裏的太監和宮女都退下。

“公主說了什麽?”李倓問。

“公主什麽也沒有說,隻指了指那柄劍。”李亨指向正殿一側兵器架上的漢劍。

這把劍雖然削鐵如泥,卻沒什麽特別之處。隻是地方大員獻給李亨的劍,裝飾上麵也是雖然華麗,卻沒啥特別的。

李倓不解道:“難道公主的意思是楊錯可以成為我們手裏的劍?不會吧,他有什麽地方值得這樣的稱呼。”

李佩一臉黯然。

而一直沒有開口的李俶,似乎明白了:“公主的意思,莫非是指楊錯手裏掌管的左龍武軍,人數也不多呀?”

“兵不在多,在於精。楊錯自從擔任郞將以來,一直刻苦訓練麾下將士,還不時用各種方式方法提高士氣,凝聚團結力。雖然隻有三千餘人,卻已經被他訓練成了精銳中的精銳。”

“哦,公主是要我們多一條選擇?”

“本來陳玄禮大將軍執掌左右龍武軍五萬,高力士執掌內廷飛龍禁軍,楊錯麾下的那點兵力難以撼動,但是如果為了自保呢?”

“父親果然高瞻遠矚,隻是……”李俶扭臉看向和政,心有不忍。

李亨也看向她,柔聲道:“女兒,隻能委屈你啦。”

和政先是一臉暗淡,繼而堅定地道:“請父親放心,我一定讓楊錯麾下的兵馬牢牢地掌握在自己人的手裏。”

李亨滿意的點頭。

離開了正殿,和政別了兄長,信步來到東宮後院的某個院子,那是太子前妻韋氏的院子。

天寶五載,是太子李亨最艱難的一年。先是李亨最親密的兄弟,四鎮節度使王忠嗣被貶,隨後病故。緊接著韋氏的宗族兄弟相繼被貶外地,最支持太子的邊鎮大將皇甫惟明被殺。

迫不得已,太子以與韋妃“情義不睦”為由,請求玄宗準許他們離婚。玄宗對太子加以慰撫,聽任他與韋氏離婚,斷絕了關係。

韋氏沒有回家,而是被太子安置在後院的某個院子裏。韋氏從此皈依我佛,成為了虔誠的信徒。

因為韋氏在和太子沒離婚前對李俶、和政兄妹非常的好,和政有時間就會去她院子坐一坐。

今天遇到這麽大的事,自然第一個想到韋氏,這位“勝似生母”的親人。

剛踏進院子,就聽到咚咚……的敲木魚聲。

“母妃,我是和政,可以進來嗎?”和政怯生生地問。

木魚聲停下,接著傳來韋氏溫柔地聲音:“孩子,進來吧。”

聽到韋氏充滿慈祥的聲音,和政心頭一暖,舉步入內。

屋裏,青燈古佛。韋氏穿著淺藍色佛衣,背對著大門盤膝坐在蒲團上,聽到進門的腳步聲,站起身,轉過來。手裏的念珠撥弄著。

“孩子,你好像最近過得不好?”韋氏臉上露出淡然的笑容。

“母妃,”和政帶著哭腔道,“父親要把我下嫁給楊錯,安祿山的前女婿。”

“我聽說過他,前段時間名聲很大。據說是他釀造了在市麵上流行的美酒,還有發現了林邑國的‘穀種’。”

“母妃也知道?”

“長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該知道的,就算是捂著耳朵都能知道。不該知道的,就算是枕邊人也不知道。”

韋氏經曆過重大的變故,對很多事的看法已經有不小的變化。話裏透露著哲理,需要細品。

和政天資聰穎,立馬領會深意,便道:“母妃,真的認為我應該嫁給他嗎?”

“作為女人,我當然不希望你嫁給他。可是生在皇家注定身不由己,我勸你不嫁反而是害了你。”

“是嗎?果然母妃也是這樣認為的。”

“換個角度想,楊錯心裏未必比你好受。他也是一件可售賣的物品,放在秤上,被不斷的掂量。就算是玉真公主,難道她就是真心幫助楊錯嗎?都是利益聯結,日子過得如何,還要看你們自己呀。”

“母妃說的通透,孩兒受教了。”

和政縣主說完,襝衽行禮,轉身要走。

“孩子……”和政走到門口時,被韋氏叫住。

和政轉過身來,看到的是雙眼含淚的韋氏,心中一動。

“過來,讓為娘再抱一抱你。等你嫁了人,再回來就不容易啦。”

“母妃……”

和政縣主奔向韋氏的懷抱,在“母親”的懷裏抽泣。她不敢哭得太大聲,隻能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哭。

韋氏撫摸著愛女的長發,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