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難以割舍
殷元看著失身落寞得周笠，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道:“周笠，你還是跟著我去吧，你還未老，還能上陣殺敵。隻是有一件事，你必須先答應我。”
周笠一愣神道:“公爺請講，隻要能讓周笠跟公爺去，漫說是一件，就是十件我也答應了。”
殷元道:“如果你這次跟我去了，往後你的餘生，你得聽我的。”
周笠不解的看著殷元。
殷元道:“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答應我還是不答應我。”
周笠道:“我答應，一切全憑公爺做主。”
殷元點了點頭道:“那好，替我帶好親兵。你們都是我殷家的功臣或者是功臣之後，到了行伍之中，切記立身為要。”
周笠點了點頭道:“請公爺放心，他們都和我相熟。”
殷元看了看他們道:“既然你和他們相熟，那就把所有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人都給我留下。”
周笠吃了一驚道:“公爺，這，恐怕會有大半的人留下。”
殷元道:“難道大唐的邊野就缺這麽點人嗎？”
周笠道:“是否家中獨子尚無所出的留下？”
殷元搖頭道:“難道你覺得，我會是一個沒有成百上千的人圍著就去不了吐穀渾的人？”
周笠恍然的點了點頭，殷元本來就沒有指望自家的部曲替自己去立功。以他和牛進達的關係加上自己國公的身份，到時候在軍中不被重用都難。也許，這一戰之後，殷元會更加的富貴，更加的驚世駭俗。
殷元在出征之前都要去看一個人，那就是秦瓊。出征的前一天，殷元帶著老牛春酒和一些補品來到了秦府。結果在門口碰見了牛進達，這好像也不算是很巧。
秦瓊在榻上，看起來氣色並不是很好，但是看到二人進來的時候還是目光十分的銳利。一個將軍老了，可他的雄心還沒死，所以他不會讓人看到自己的柔弱。盡管，秦瓊在李世民麵前從來沒有苦撐過，可是在他們麵前他會。因為李世民從來不需要他的翼護，他是君王。而牛進達和殷元，一個是老兄弟，一個是後輩。
秦瓊看了看二人送來的禮品道:“懷素，這東西是誰買的？”
殷元道:“有些是我買的，有些是老牛買的。”
秦瓊笑道:“那一定是貴的是你買的，不值錢的是他買的。”
殷元看了看牛進達，大概他的黑臉不會紅吧，於是道:“的確是這樣，但是老牛也是出了名的清廉，家裏恐怕沒有浮財吧！”
秦瓊道:“有些人一輩子也走不出幼年的遭遇，你可知道，他的家人如何離世的嗎？”
殷元點了點頭道:“有所耳聞。”
秦瓊欣慰的笑道:“知道就好，我這個兄弟就這麽個脾性，你多擔待著點吧！”
牛進達自嘲道:“這個不消說。第一次請懷素喝酒的時候，因為還有蘇定方在，因此多了幾個菜，懷素見我摸自己的荷包，借故去茅房付了錢。之後，每一次都是去我吃他的。好在他家大業大，多一張嘴也吃不窮。”
殷元很鄭重得看著牛進達道:“跟你比起來，我隻能算是為富不仁。”
牛進達的父親是一個主簿，可是生在了亂世裏，碰上了隋煬帝楊廣南巡，一家人餓死。這本就是人間慘劇，牛進達一生都不會忘記。
殷元第一次和牛進達喝酒，他覺得曆史可能隻是謠傳，牛進達不可能很窮。可是當他看到牛進達用蒸餅擦幹淨盤子裏的油然後吃掉的時候他就相信了，他很想接濟一下牛進達，但是他生怕傷害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將軍的自尊心。所以，他再不敢讓牛進達請客。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牛進達總是跟自己說完請喝酒，但是實際上總是不會付諸實踐。雖然殷元總是說他吹牛，可是心裏還是很敬畏他的。
秦瓊看著牛進達道:“進達，懷素將是你的下屬，你的兄弟。日後他的少年心性，希望你能夠幫他改改。”
牛進達點頭道:“是，我一定當懷素為兄弟。”
牛進達和殷元知道，秦瓊在給二人牽線搭橋，為了兩個人能夠精誠團結。一個老兄弟，一個後輩，往後很可能自己就幫不上了。
秦瓊笑道:“沙場上的事情，我已經管不了了。此次出征，我祝大唐軍隊旗開得勝。”
殷元和牛進達覺得一個英雄的柔弱，會讓人覺得悲涼，尤其是秦瓊這樣曾經在沙場上流過數不盡的血的人。從亂世裏走來的人，很多人都心懷家國天下，到了年邁能夠享受盛世的人是幸運，不能的讓人心生憐憫。
二人離開秦府之後，牛進達回頭歎了一口氣道:“大唐最勇猛的將軍，老了！”
殷元道:“但是大唐沒有老，而且還是個孩子。”
牛進達道:“大唐不會老，隻會更加鼎盛。不然，你我都將無顏麵對翼國公這樣的人。”
殷元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道:“大唐必勝。”
第二天，殷元隨軍出征。崔氏帶著殷元的鎧甲來，親自和芳桃給殷元披上戰甲，然後望著殷元，不停的抹淚。
殷元歎道:“我隻是出去打仗罷了，當將軍而已，估計根本就不會碰上吐穀渾的賊人，什麽事都不會有。”
崔氏道:“天寒地凍的，去吐穀渾那種地方打仗，你哪裏受過這樣的苦啊！”
殷元無奈道:“我不知沒有受過那樣的苦，更加沒有做過將軍，誰會放心讓我帶著大軍亂來呢！”
好說歹說的，殷元終於出了門，看著崔氏和芳桃那副眼淚連珠的樣子，本來嫌麻煩想盡快離開的心，開始有了不忍。
殷元帶著自己的親兵，跟著左武衛的三千人馬離開，牛進達看著他離開，一直站在那裏，像是一杆標槍。
經過朱雀大街，走到城門口的時候，殷元突然聽到有人大聲道:“二哥，等等我。”
殷元一愣，趕緊回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殷嬌跑來了。從今天起床開始，他就沒有驚動這小丫頭，因為他就怕這個，可是這個小丫頭還是來了。
殷元停了下來，跳下馬抱起殷嬌道:“嬌嬌，聽哥哥的話，趕緊回家去，哥哥很快就回來。”
殷嬌哭著道:“二哥，我不想讓你走。”
殷元看了看這時候才跑過來的兩個丫鬟道:“帶她回去，告訴芳桃，如果她想回家，就讓她回去吧。”
殷嬌連連搖頭道:“不，我不回去。阿耶說了，二哥從小就是一個人，我要陪著你，不能丟下二哥一個人。”
殷元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個場麵，到底該怎麽辦。人，總是會有一些難以割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