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合作倒魏

魏仁浦出身低微,曾是樞密院的小吏,但他辦事認真,沒多久就成了樞密院兵房的首席胥吏。

在當樞密院兵房主事的時候,魏仁浦記憶力驚人,對於後漢朝境內一百多個州,所有軍隊的駐地、人數和主將名字,所有糧倉的位置和存量,都能脫口而出。

當時還是樞密使的郭威,見到魏仁浦如此強的業務能力,十分讚賞,將魏仁浦引為心腹。

魏仁浦自此平步青雲,但郭威一直壓著魏仁浦的官位,讓郭榮登基後,再提拔魏仁浦為樞密使。

郭榮登基後照父親的吩咐做了,也給予了魏仁浦足夠的權力。

但李重進的分析指出,魏仁浦不過是郭榮用來壓製幾位宰相,以及懷有二心的節度使的。

郭榮在澶州當節度使時,節度掌書記名為王樸。

李重進認為王樸將在兩三年後取代魏仁浦樞密使的位置,因為王樸還需要時間來熟悉樞密院的工作。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樸既是郭榮幕府元從,又是狀元出身,比起魏仁浦這個連進士出身都沒有的人,各方麵條件都好太多了。

所以魏仁浦這個樞密使當不了幾年了,到時候他大權旁落,還如何撈錢?所以趁現在要不擇手段,加快速度賺取足夠錢財。

這也解了李延慶心中最大的疑惑,那就是魏仁浦明明都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樞密使了,多得是方法撈錢,為何行事卻如此急切魯莽呢?

同時,李延慶還了解到,這個時代的大商人,基本都是依附於朝中權貴的。

為何?因為這個時代的過路稅實在是太高太高了。

朝廷的法律上規定,過路稅是兩個點,交易稅是三個點。

但過路稅是每過一個縣就要交一次,這是多麽的可怕,比如走汴河經過宋州,就要經過四個縣,交四次稅。

在有些邊遠地區,朝廷監管力度比較弱的州,節度使為了賺錢,會提高過路稅,甚至能達到五個點以上。

從南唐運糧食到後周境內的河北,如果一路交過路稅,稅費就能超過糧食價格的兩倍。

而李穀和王溥他們的船隊,是一文錢過路稅都不用交的,所以沒後台的商人,成本是他們的三倍,如何能和他們競爭呢?

若是不依附權貴,則隻有像劉從義他們一家那樣,做點經營短途貿易的營生,還能稍微賺點養家糊口的錢。

但後周的人口就這麽多,能賺大錢的商機是有限的,魏仁浦加入高官的行列有些晚,蛋糕已經被瓜分完了。

魏仁浦要想大筆撈錢,就要打破現在固有的格局,那些節度使魏仁浦暫時不敢動,剛剛開罪過郭榮的兩位宰相,就是魏仁浦最好的下手目標。

魏仁浦劫走糧船,就是向李穀和王溥兩人宣布,現在走汴河販賣糧食的權力歸我了。

本來李穀和王溥都要認命了,畢竟魏仁浦現在權力大,能調動不少地方上的州軍,又是郭榮身邊的紅人,有資格來分一塊大蛋糕。

但現在宋州節度使李重進找上門來,提出要合作,對於李穀和王溥來說,那真是天賜良機,雪中送炭。

雙方一拍即合,但是就事後如何分贓,雙方如何出力,扯了一陣子皮。

所以一直到昨天,李延慶才收到李重進的信,要求李延慶想辦法找出證據,配合宋州府衙的文官們,逮捕竹奉璘。

屆時,開封城中的李穀和王溥,也將發動朝中力量,借此彈劾魏仁浦,想辦法拉他下台。

而事後作為報酬,李重進的商隊,將獲得南唐到河北的糧食貿易的一部分份額。

這也是李延慶所要求的,半個月前,李延慶就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李重進,即用糧店的外皮來掩蓋武德司。

李延慶邊搖邊想,很快有了定策,起身走向劉從義養傷的院子。

劉從義已經在節度使府上養了半個多月的傷了,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本來劉從義受的刀傷就不是很深,因為那天晚上一路奔波逃命,失血太多導致身體虛弱。

陳郎中後來又開了幾道補血養氣的好方子,再加上李延慶對其好吃好喝地養著,雙管齊下,劉從義好得很快。

“劉一,身體感覺如何了?”李延慶一進院門,就看見劉從義光著膀子在院中練刀,渾身古銅色肌肉,虎虎生威。

劉從義使的是一把短柄手刀,刀頭如眉,刀身寬厚筆直,總長也就四十厘米的樣子,單手即可使用,看起來既輕便又好使。

此時民間並不禁用兵器,短柄手刀是使用最為廣泛的兵器之一,便宜又好用,幾乎每個成年男子都有一把。

劉從義見是李延慶,立刻收刀入鞘,站直拱手道:“郎君,我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看著劉從義滿身熱氣騰騰的樣子,李延慶微笑道:“我想也是,你這些天用的名貴藥材可不少。”

劉從義聞言微微低頭:“郎君大恩,在下難以報答,還請郎君給在下一匹好馬,些許錢糧,五天之內在下定能找來幾位從前的弟兄為郎君效力。”

“很好,一會你去找張正要便是,錢糧任你支取。”李延慶點了點頭道。

“喏。”劉從義再行一禮後,就轉身回屋裏,想必是更衣去了。

看著劉從義魁梧的背影,李延慶心中欣喜,種下的種子終於開始發出了嫩芽,不知何時能長成參天大樹呢?

李延慶自然是不會怕劉從義逃跑的,從劉從義之前的話語中,看得出他是一個不甘於平凡的人。

給武德司發揮的舞台已經準備好了,看看他們能不能找到那個所謂的刀疤臉,揪出竹奉璘的破綻。

說起竹奉璘,李延慶這半個月來,再也沒聽說有船隻在汴河上被截的消息,想要找到證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是掛著‘魏’字旗的大型運糧船,一批一批地從北而來,駛往南唐。

這些糧船上除了駕船的船工,什麽都沒有,倒也不是魏仁浦不想運些東西去南唐賣。

而是北方生產的產品,在南唐完全沒有競爭力。

北方曆經多年戰亂,優秀的工匠都大批地逃亡南方,導致現在南方生產的各種產品質量都遠高於北方。

無論是紙張筆墨,絲綢布匹,還是陶瓷漆器,稍微高檔點的都需要從南方進口。

李延慶房中的那些用具,基本都來自南方各國,甚至那張厚而透光的窗戶紙,北方都生產不出來。

北方製造業唯一強於南方的,就是各種盔甲、兵器和攻城器械了,隻不過這些東西,禁軍自己都還沒裝備全呢,又是國之重器,不可能出口的。

所以這些天,看著這些空空的船隻順流而下,李延慶感覺,對於南唐的戰爭,是不可能避免的,這貿易逆差大到不能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