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朝中動蕩

李延慶指揮著仆役,將一塊寫有“一心院”三個字的小木牌,掛上了自己小院的門楣。

仆役們又將一把木製搖椅搬進了一心院中,擺在了樹蔭下。

等到仆役們退出院中,李延慶一屁股坐在搖椅上,輕輕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緩緩搖了起來。

正值晌午,距離午飯的時間還有一陣子,李延慶搖了一陣後,抓起桌上被井水洗淨過的,通紅透亮的大蘋果,狠狠咬上一口。

清脆鮮甜,這才叫生活嘛。

李延慶此刻看著自己的小院,雖然已經看了一個多月了,但此刻眼中的一切似乎都比往常的色彩更加鮮豔。

自己也隻是畫了個大概的草圖,歪歪扭扭的,很有靈魂畫師的那味兒。

可沒想到宋城的木匠如此心靈手巧,做出來的搖椅和李延慶後世所用的別無兩樣。

李延慶當然也不忘多訂做了一張,已經讓仆役給老師吳觀送去了。

坐在搖椅上,李延慶回想起這半個月所發生的一些事情。

自翟守珣離開宋城回開封,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期間李延慶也多次收到了開封的來信,得知了開封城發生的兩件大事。

禦史台遭到了清洗,禦史中丞被免職,禦史台下屬三院:台院、殿院、察院,有大量禦史被外放州縣。

新任禦史中丞名叫裴巽,聽說還是隋唐名門裴家的後裔,空缺的禦史位置則會慢慢填補。

像裴家這種從南北朝時期流傳下來的世家,經過唐朝的打壓,再經過黃巢起義和五代亂世的洗禮,如今已基本凋零磨滅。

著名如五姓七望,如今也是悄無蹤跡,很難聽到他們的消息了。

不過裴家畢竟是詩書傳家的世家,朝廷還是需要一些這樣的人來裝點門麵的。

李延慶知曉此事時,並沒有多少感覺,這種事情與他的距離暫時有些遠。

隻覺得禦史台的最高長官是這麽個橡皮圖章,不曉得禦史台最後會落到哪些勢力的手中!

另一件事則是關於禁軍,郭榮在城南皇莊舉行講武會期間,直接就地整改了前來參與講武會的藩鎮軍隊。

本來被派來接受郭榮檢閱的各藩鎮州軍,就是各藩鎮的精銳力量。

估計那些節度使都是想讓郭榮看看,自己所管轄的軍隊,訓練得有多麽好,以獲得郭榮的認可和賞賜。

結果郭榮反手就把這些精銳部隊編入了殿前司,還讓各節度使將這些州軍們的家屬悉數送來開封。

這令各位節度使有苦說不出,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當然也有節度使能看出郭榮的伎倆,但是也不能派些老弱病殘去參加講武會啊!

到時候在講武會上出了醜,不就是給郭榮借口,撤掉自己的節度使嗎?

所以郭榮這講武會就是赤果果的陽謀,攜著高平之戰勝利的餘威,舉辦講武會,以勢壓人,逼著各位節度使們交出自己手上的精銳部隊,以削弱節度使的實力。

幸好宋州的州軍,並未參加講武會,因為三千州軍中,最為精銳的兩千,此刻正在宋州兵馬指揮使的帶領下,駐紮在淮河邊上,以防備南唐。

禁軍在非戰時,大都駐守在開封,所以邊防任務就交給了各州州軍。

而位於邊界的單個州的軍隊數量通常不夠,所以會調內地的州軍赴邊界守邊。

此時守邊一般遵循就近原則,河南南部各州的軍隊,一般是調到淮河邊上防備南唐,河南北部和山東各州的軍隊則調往河北防備契丹。

所以參加此次講武會的州軍,都來自開封以西的十多個州,包括西京洛陽、永興軍長安、保義軍陝州等州。

這些州本來就多年未經戰事,又沒有守邊的任務,軍員都很充足,因此成了郭榮薅羊毛的絕佳對象。

宋州剩下的一千州軍,其中五百在宋州巡檢竹奉璘的麾下,駐紮在寧陵縣城。

另外五百州軍則在宋州都監張惟遠的帶領下,就駐紮在州治宋城中。

都監張惟遠是州軍中的二號人物,僅次於兵馬指揮使,都監的別稱就是監軍,直接受樞密院管轄,有監察州軍的職權。

李延慶知道郭榮的手筆後,愈發欽佩郭榮了,本來李延慶後世所了解的曆史類書籍,就對郭榮有所吹捧。

而從郭榮力排眾議親征北漢、提拔魏仁浦製衡朝堂、大膽任用酷吏陶文舉、以勢壓人逼著節度使交出精銳部隊等等來看。

郭榮完全不像一個僅僅登基半年的年輕皇帝,而是一個手法高明又堅毅果敢的老辣政治家。

再聯想到未來,郭榮將要討伐後蜀、三征淮南,出兵契丹來看,郭榮又充滿野心和抱負。

不過就算郭榮再有野心,再有抱負,冰冷的現實會讓他無從施展,裹足不前,現在的周朝,光有軍隊,但是既沒有錢,也沒有糧。

李延慶這些天去看了宋城的糧庫,除了還有補給三千州軍兩年的糧食外,已經沒有一粒多餘的糧食了。

看了賬簿,才知道上半年與北漢的戰爭,朝廷調走了宋州所有的存糧。

連開封南邊的宋州尚且如此,開封以北,離山西更近的那些州縣,其府庫的現狀更可想而知了。

所以盡管郭榮已經基本整合完了禁軍,卻仍然要到明年的年底,再經曆三輪糧食的收獲,才有餘糧發動淮南戰爭了。

李延慶又聯想到昨天剛剛收到的信。

在信中,詳細介紹了李穀和王溥兩位宰相家的糧船,在宋州以西的寧陵被截的事情。

此時的河北剛剛經曆戰爭,河北大部分男丁,在持續半年的戰事中,被征用來運送糧草。

農忙時節農戶家庭的主要勞動力被征用,導致後周境內的河北,今年的夏收僅有去年的三成不到。

現在宋州的糧價已經悄然漲到了十一文一鬥,而河北的州縣,已經普遍是二十文以上了,越往北還越貴,個別州縣甚至到了三十文每鬥。

而南唐境內今夏豐收,糧價大約是三文每鬥的樣子。

李穀和王溥家的商隊,將糧食從南唐運到河北,輕輕鬆鬆就有六倍以上的利潤。

這就引起了魏仁浦的覬覦,指使宋州巡檢竹奉璘,在寧陵境內劫走李穀和王溥兩家的船隊。

信中還附帶了李重進的個人推論,分析了魏仁浦的行為動機和劫船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