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林衝黯然回梁山,楊誌顯武大名府

林衝長歎一聲,便將自己如何被高俅所害,如何上得梁山,如何成為梁山之主等等,說與王進和韓世忠。

末了林衝說道:“此番西來,為的是要請王進兄長同上梁山,替天行道除惡安良。”

王進沉吟半響道:“多謝賢弟看重,然在下若要上山,就不會在此苦等老鍾經略相公。在下還是不願走造反這條路。”

林衝勸道:“今天子荒唐奸臣當道,高俅雖在東京,此間也有爪牙,必不允老鍾經略相公重用兄長。不如隨林衝去梁山,將來也未嚐不會被招安,重為大宋效力。”

王進搖頭道:“不見到老鍾經略相公,在下總是不死心。再則愚兄大病初愈,尚需將養,去了梁山也無大用,望賢弟見諒。”

林衝苦勸半天,王進隻是不肯。林衝無奈道:“既然兄長執意如此,小弟也不再相勸,隻望兄長答應二事。”

王進道:“賢弟請講。”

林衝道:“小弟明日就將回梁山,小弟租的院子尚可用數月,王兄不妨搬去住下,小弟尚餘一些錢財,望兄長納下,也好養病恢複交際打點。”

王進待要推遲,林衝道:“兄長萬勿推辭,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錢財乃身外之物,小弟不缺錢財,兄長卻用得上。”

王進隻得點頭:“如此多謝賢弟。”

林衝又道:“若是老鍾經略相公重用兄長,自然是好事。若是事有不濟,還望兄長來梁山一聚。”

王進默然,少頃說道:“若事真如林賢弟所言,到時再說。”

林衝轉頭向韓世忠:“良臣兄高義林衝記下了,良臣兄英武過人,為西軍翹楚。林衝不敢奢望良臣兄隨了林衝。隻求良臣多多看顧王進兄長,勿叫其被高俅爪牙害了。”

韓世忠拍胸道:“林兄放心,我知高俅奸惡。若王兄有事,必不旁觀。”

當晚林衝嶽飛王進韓世忠大醉一場,次日林衝辭了王進和韓世忠,帶著嶽飛先回湯陰。

到得湯陰,先去拜見周侗。周侗見二人安然回來,甚是高興。

聚了二日,林衝拜別周侗回梁山,嶽飛依依不舍送出十裏,這段時間嶽飛和林衝幾乎日日交流武藝談天說地,兩人親近了許多,嶽飛對林衝的誌向也有了更多的認同。

湯陰城外,林衝勒馬。對嶽飛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小師弟就此別過。師傅年事已高,望師弟代為兄盡孝,照顧好師傅。”

嶽飛點點頭,猶豫道:“師兄,不是小弟不跟師兄上山,實是小弟自幼練武為的是為國效力,母親也一直要小弟精忠報國,小弟……”

林衝道:“師弟無需如此,愚兄知你誌向,不願勉強於你。你我兄弟必有相逢之日,各自保重。”說罷,放開韁繩,一抱拳,縱馬而去。

林衝此番下山,原本望請得嶽飛魯智深王進上山,雖未能如願,有些黯然,卻也聯絡上了嶽飛王進,還結識了韓世忠,也算不虛此行。自回山練兵聚財壯大梁山。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卻說楊誌當日拒絕王倫邀請,下山往東京而來。央人來樞密院打點,將出那擔兒金銀物買上告下,再要補殿司府製使職役。把許多東西都使盡了,方才得申文書,吊去見殿帥高太尉。不想高俅刻薄,非但不允,反把文書一筆都批了,將楊誌打出殿帥府。

楊誌悶悶不已,隻到客店中,思量:“王倫勸俺,也見得是,隻是灑家清白姓字,不肯將父母遺禮來點汙了,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蔭子,也與祖宗爭口氣;不想又吃這一閃!--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

在客店裏又住幾日,盤纏使盡了。隻剩下祖上留下的一口寶刀,因此上街去賣寶刀。卻不料遇上破落戶潑皮牛二要混占寶刀,糾纏不休,楊誌一怒之下用刀搠死了牛二。自到開封府出首。

虧得圍觀百姓作證,府尹推司見情,判了楊誌刺配北京大名府(河北邯鄲大名)充軍。

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最有勢。那留守喚作梁中書,諱世傑;他是東京當朝太師蔡京的女婿。

梁中書也知楊誌英雄,見了楊誌,當廳就開了枷,留在廳前聽用。

楊誌自在梁中書府中早晚殷聽候使喚。梁中書見他謹勤,有心要抬舉他,欲要遷他做個軍中副牌,月支一分請受,隻恐眾人不伏,因此,傳下號令,教軍政司告示大小諸將人員來日都要出東郭門教場中去演武試藝。

次日,梁中書帶領楊誌上馬,到得教場中。大小軍卒並許多官員接見,就演武得前下馬,到廳上正麵撒著一把渾銀交椅坐上。

左右兩邊齊臻臻地排著兩行官員∶指揮使,團練使,正製使,統領使,牙將,校尉,正牌軍,副牌軍。前後周圍惡狠狠地列著百員將校。

梁中書傳下令來,叫楊誌與副牌軍周謹比武。楊誌不負梁中書所望,槍箭兩項皆完勝周瑾。梁中書見了大喜,叫軍政司便呈文案來,要教楊誌截替了周謹職役。

楊誌正要拜謝,不想惹惱了一位,隻見階下左邊轉上一個人來,叫道:“休要謝職!我和你兩個比試!“

楊誌看那人時,身材七尺以上長短,麵圓耳大,唇闊口方,腮邊一部落腮胡須,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直到梁中麵前聲了喏,稟道:“周謹患病未痊,精神不到,因此誤輸與楊誌。小將不才,願與楊誌比試武藝。如若小將折半點便直與楊誌,休教截替周謹便教楊誌替了小將職役,雖死而不怨。“

梁中書看時,不是別人,卻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軍索超。

為是他性急,撮鹽入火,廝殺當先,故此人都叫他做急先鋒。

都監李成聽得,便下將台來,直到廳前稟複道:“相公,這楊誌既是殿司製使,必然好武藝,須矢周謹不是對手。正好與索正牌比試武藝,便見優劣。“

梁中書聽了,心中想道:“我指望一力要抬舉楊誌,眾將不伏;一發等他贏了索超,他們也死而無怨,卻無話說。“

梁中書隨即喚楊誌上廳,問道:“你與索超比試武藝,如何?“

楊誌稟道:“恩相將令,安敢有違。

梁中書道:“既然如,此你去廳後換了裝束,好生披掛。“教甲仗庫隨行官吏取應用軍器給與,就叫:“牽我的戰馬借與楊誌騎。--小心在意,休覷得等閑。楊誌謝了,自去結束。

梁中書又對索超道:“你卻難比別人。周謹是你徒弟,先自輸了,你若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軍官都看得輕了。我有一匹慣曾上陣的戰馬並一副披掛,都借與你。小心在意,休教折了銳氣!“索超謝了,也自去結束。

將台上傳下將令,早把紅旗招動,兩邊金鼓齊鳴,發一通擂,去那教場中兩陣內各放了個炮。炮響處,索超跑馬入陣內,藏在門旗下;楊誌也從陣前跑馬入軍中,直到門旗背後,將台上又把黃旗招動,又發了一通擂。

隻見第三通戰鼓響處,去那左邊陣內門旗下,看看分開鸞鈴響處,閃出正牌軍索超,直到陣前,兜住馬,拿軍器在手,果是英雄!但是∶頭戴一頂熟鋼獅子盔,腦袋鬥後來一顆紅纓;身披一副鐵葉攢成鎧甲;腰係一條金獸麵束帶,前後兩麵青銅護心鏡;上籠著一領緋紅團花袍,上麵垂兩條綠絨縷領帶;下穿一支斜皮氣跨靴;左帶一張弓,右懸一壺箭;手裏橫著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那匹慣戰能征雪白馬。

右邊陣內門旗下,看看分開鸞鈴響處,楊誌提手中槍出馬直至陣前,勒住馬,橫著槍在手,果是勇猛!但是∶頭戴一頂鋪霜耀日盔,上撒著一把青纓;身穿一副釣嵌梅花榆葉甲,係一條紅絨打就勒甲條,前後獸麵掩心;上籠著一領白羅生色花袍,垂著條紫絨飛帶;腳登一支黃皮襯底靴;一張皮靶弓,數根鑿子箭;手中挺著渾鐵點鋼,槍騎的是梁中書那匹火塊赤千裏嘶風馬。

兩邊軍將暗暗地喝采∶雖不知武藝如何,先見威風出眾。

正南上旗牌官拿著銷金“令“字旗,驟馬而來,喝道:“奉相公鈞旨,教你兩個俱各用心。如有虧誤處,定行責罰;若是贏時,多有重。“二人得令,縱馬出陣,都到教場中心。

兩馬相交,二般兵器並舉。

索超忿怒,輪手中大斧,拍馬來戰楊誌;楊誌逞威,撚手中神槍來迎索超。

兩個在教場中間,將台前麵。

二將相交,各賭平生本事。

一來一往,一去一回;四條臂縱橫,八支馬蹄撩亂。

兩個鬥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月台上梁中書看得呆了。

兩邊眾軍官看了,喝采不迭。

欲知楊誌索超比武勝負,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