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拓業
殘雪消融,大地回春,原野上雖然恢複了幾分綠色,但依然是春寒料峭,寒氣逼人。
“公子,這連年缺水幹旱,地裏的苗能長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王二打馬轉了一圈回來,臉上的表情無奈。
王泰蹲在田頭,仔細看了看發黃的麥苗,心頭發虛,一聲歎息。
作為從基層成長起來的幹部,曾經的一鎮主管經濟的副書記,對於這些農事,他自然是諳熟於心,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雖然時代不同,可解決的方法大同小異。
何況,這事在自己的能力解決範圍之內。
“遠離河邊的荒地,咱們就用井灌,鑿深井取水。這一點,本朝徐光啟的《農政全書》裏,已經有了相關的闡述。至於距離河近些的,就用水車引水。”
這幾天,他也沒閑著,一些各種各樣的書也翻了一些,尤其以所謂的“奇技**巧”為主,這《農政全書》就是一本。
書裏的許多部分他還是不懂,但是他在基層工作時,曾經親自經曆過帶領百姓修渠、打井、灌溉、農業致富的事情,理論結合實際,水利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公子,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王二臉上肌肉微微顫抖。王泰這樣一來,可得花費幾千兩銀子了。
“王二,不要擔心花費。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
王泰嘴裏吐出一句後世的俗語,眼神中有一絲戲謔。
隻有基礎設施的大量投入和完善,才能談農業發展的事情,否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敝帚自珍,哪有能辦成的事情?
“處之,你怎麽在這裏,害得我一通找!”
遠處馬蹄聲響起,王泰回頭一看,卻是官道上,文世輔和張元平二人打馬過來。
“文公子,張公子,你們找我家公子,有什麽事情嗎?”
王二明知故問,首先開口。
“王二,別亂說話!”
王泰瞪了一眼王二,轉過頭,笑道:
“兩位這麽著急找我,是為了前幾日我被土匪擄走的事情吧。”
文世輔和張元平下了馬,文世輔上前,臉色平靜,微微一笑。
“處之,土匪綁了你,無非是想弄些錢財,所以愚兄也沒有妄動,一直在等土匪傳來的消息。”
張元平也在一旁接著說道:“王泰,昨夜我爹已經派了縣裏的鄉兵去找你,天太黑,沒有找到土匪的行蹤,不得已才回來。”
王二冷冷道:“等你們去救人,黃花菜都涼了。多此一舉!”
“王二,你去東邊,看看那邊麥子的長勢怎樣,還有那些渠修的咋樣,快去!”
王泰再次瞪起了眼睛,王二趕緊上馬離開。
“兩位兄弟,多謝你們惦記。兄弟我安然無恙,你們就不要擔心了。”
幾十年的官場生涯,千錘百煉,王泰本身的養氣功夫早已練成,這些門麵上的話,自然是信口拈來。
畢竟,萍水相逢之人,沒有多大交情,能惦記你,願意為你奔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文世輔微微一呆。這王泰和以前,天壤之別,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聽到,他真懷疑麵前的王泰是個冒牌貨。
“處之,那麽多土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土匪大掠而歸,犒賞三軍,趁著他們酒醉,我殺了幾個開門的嘍囉,逃了出來。路上碰到王二和王家莊的鄉親,土匪這才沒有追趕,僥幸逃過一劫。”
謊言自然早已經準備好,也囑咐了其他家丁和莊民。即便官府查到他殺了土匪,搶了銀子又能如何,死無對證而已。
“我就說嘛,王泰你一身功夫,沒有那麽容易死掉!”
張元平哈哈大笑了起來,大手一揮,豪氣衝天。
“王泰,就今天晚上,我們幾個為你接風洗塵,慶賀你虎口脫險,死裏逃生!”
王泰苦笑著搖了搖頭,擺了擺手。
“多謝張公子了,不過今晚就算了。我這莊裏要打井、造水車,一大堆的事情,咱們隨後再聚不遲。”
張元平無奈,點點頭道:“那就一言為定,過幾天再聚。”
王泰剛要說話,遠處過來幾頂轎子,幾個騎士手持刀槍,護衛在周圍,虎視眈眈。
張元平微微皺了皺眉頭,狐疑道:
“這不是朱富和曹樸的轎子嗎?他們出來作甚?”
“還能做甚?處之安然無恙,他們聽到風聲,自然是來打探消息了。”
文世輔微微一笑,上前幾步,拱手道:
“朱公,曹掌櫃,你二人一大早前來,是有什麽要事吧?”
轎子裏鑽出兩個人來,一前一後,果然正是朱福和曹掌櫃。
“文典吏,張公子,你們也在這裏。”
朱富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看著王泰,目光炯炯。
“王泰,土匪在那裏?我的幾個姑娘和銀子都在那裏?”
好家夥,一上來就盛氣淩人,完全把王泰像犯人一樣審問。
王泰還沒有說話,後麵的曹掌櫃上來,臉色通紅,戳指喝道:
“王泰,是不是你和土匪裏應外合,拿了我的金子?”
王泰本來還想虛與委蛇,聞言一下子變了臉色。
一上來就給你來個通匪之罪,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由不得人胡說。
文世輔也是皺眉,大聲道:“曹掌櫃,你不要亂說話! 王泰從土匪窩死裏逃生,怎麽會拿你的東西?”
張元平也是怒道:“曹樸,誰給你的狗膽,一上來就汙蔑人? 不要以為你認識什麽西安府的黃大人,在老子眼裏,屁都不是!”
曹樸惱羞成怒,尖聲咆哮道:“土匪窩都能逃出來,這樣的話誰信?一定是王泰拿了我的東西,不信到他家裏去搜!”
“閉上你的狗嘴!”
王泰臉色陰冷,冷笑了一聲。
“就算我拿了你的東西,你又能怎樣?到我家裏去搜,給你個狗膽!”
朱富怒聲道:“王泰,你不要以為你能隻手遮天,你爹已經過世,你如今隻是個破落子弟。你要是拿了我的銀子,藏了我的姑娘,趕緊還給我,否則咱們沒完!”
“朱富,你好大的口氣!”
王泰氣極,反而放鬆了下來,他臉色一板,義正言辭。
“朱富,曹樸,你二人誣陷我拿了你們的東西,我要到衙門去告你們,要求你二人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走,咱們現在就去衙門!”
精神損失費?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文世輔首先明白了過來。
“二位,王公子可是說了,你們要再胡鬧,咱們就去衙門,讓你二人賠償他的名譽損失!”
他正色道:“你二人所說,我和張公子都是親耳所聽,也是目擊證人。咱們現在就去衙門,說個清楚!”
張元平連連點頭,大聲道:“咱們現在就去衙門,這個誣告的罪名,怕是要坐實了!”
朱富和曹樸麵麵相覷,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
聽到王泰出來,他二人隻是懷疑王泰和土匪勾結,卻沒有任何的證據。一旦到了公堂之上,空口白牙,又哪裏能說得清楚。
“王泰,一定是你幹的,你賠我的金子!”
曹樸忽然爆發了出來。五百兩金子,也就是三千多兩銀子,對於要錢不要命的他來說,這可是要了他的老命。
“你狗日的找死!”
怒喝聲中,眾人轉過頭去,隻見王二惡狠狠打馬向前,手持長槍,直奔曹樸。
王泰臉色鐵青,不發一言,看著朱富和曹樸,就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旁邊的護衛頭目急了起來,趕緊把曹樸擋在身後,大聲喊了起來。
“王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把事情鬧大,對誰都沒有好處!”
幾個護衛都是臉色蒼白,拿著刀槍,把瑟瑟發抖的曹樸和朱富圍在中間。
王二打馬向前,在一眾護衛麵前停下,手裏的長槍指著曹樸,凶神惡煞。
“曹樸,馬上出來,跪下給我家公子賠罪,否則我今天要了你的狗命!”
曹樸躲在護衛身後,不敢直起身子。
朱富暗自慶幸,曹樸發火,怒嗬王泰的時候,恰好被這個惡奴看見,自己幸運躲過了一劫。
“王二,把槍放下,不要給你家公子惹事!”
文世輔看了看哆哆嗦嗦的曹樸,終於站了出來。
他是官府之人,自然不希望事情鬧大,遇到這些事情,也要出手阻止。
“王二,算了,和這種人,沒什麽可計較的!”
張元平也是出來勸道。他生怕王二雷霆大怒,傷了或殺了曹樸,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曹樸,滾出來,給我家公子道歉!”
王二怒容滿麵,不依不饒,聲音又高了幾度。
“王二,放他們走吧。”
王泰臉色陰沉,終於發了話。
人活一張臉,尤其是曹掌櫃這樣,在鹹陽地麵上有些影響的富商,今天臊了他的麵子,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好處,嚇一嚇就得了。
王泰發了話,王二悻悻收回了長槍。他猛然縱馬上前幾步,來到了曹樸的轎子旁,長槍猛砸猛捅,很快把轎子砸的稀巴爛。
“王泰,咱們後會有期!”
朱富臉色難看,在幾個護衛的陪同下,上了轎子。
曹樸也是一樣,坐在破破爛爛的轎子裏麵,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王公子,告辭了!”
幾個護衛滿臉陪笑,連連作揖,護衛著朱富和曹樸二人,落荒而去。
“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在這裏撒野!”
王二不依不饒,狠狠罵了一句。
“處之,土匪山寨的位置,你還記得嗎?”
文世輔忽然開口,讓王泰微微一愣,他使勁搖了搖頭。
“黑燈瞎火的,哪還記得這麽多。不過我那些家丁可能有人記得。南山是鄠縣的地界,剿匪還是交給他們。”
王泰真真假假,弄的文世輔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他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原來是南山群盜,不是我鹹陽縣的土匪,這樣就好向上官回複了。”
他看了看王泰,拱了拱手。
“處之,我和張公子先回縣衙複命,你好好休養。若是有事,到時候請你去縣衙一趟”
經過王泰身旁時,文世輔停了下來,在王泰耳邊低聲一句。
“處之,究竟是不是你幹的?”
王泰微微一笑,輕聲回道:“文兄,你說呢?”
二人四目相對,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旁邊的張元平一頭霧水。也不知道這二人,到底傻笑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