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左衝右突

十餘步的距離,眨眼之間便到,倭寇不顧生死,麵目猙獰的衝殺過來,有的甚至**著胸膛,麵部塗抹鮮血,猶如陰間的厲鬼。

虎豹營這邊則是屏氣凝神,第一排火銃手不顧飛來的箭矢,眼睛以上露出牆外,六十條火繩已經點燃,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倭寇。

誰能比誰勇敢,倭寇不缺悍勇者,虎豹營這邊也不乏怯懦者,以死相搏之時,隻看誰紀律更嚴苛,誰訓練更辛苦,誰士氣更高漲。

此時說不準哪方士氣高低,但無疑虎豹營自成立以來,一向紀律嚴明,馮通承襲戚家軍的餘蔭,將軍規視為第一,遭懲處者不下幾十人,是以虎豹營敢違犯軍規者寥寥無幾;訓練更是不提,月亮灣後山訓練場如蜂窩一般的山體,無數被砍翻的稻草人便是證明,隻要你人在月亮灣,每天兩個時辰的訓練雷打不動。

也正是因為如此,倭寇的槍尖距離矮牆不足一尺之遙,再進一步便會戳進腦袋,沒有馮通,王寶的發令,竟是無人敢開一槍。

馮通額頭微微見汗,想當初隻是一普通軍戶,萬幸初通文字,同倭寇征戰多年,被提拔為小旗,才算有了些見識,可手下也僅有二十餘人,今天是多少?雙方加起來幾千人的大戰,自己更是負責指揮三百多戰兵,得家主如此信任,如何敢出差錯。

不顧飛蝗箭矢,一雙虎眼緊盯戰場,當竹槍幾近矮牆之時,方才指揮刀下揮,聲嘶力竭的喊道:

“放!”

砰~砰~砰~槍聲如爆豆般響起,白煙升騰,前方目不能視,也不知有多少倭寇被擊中,隻聽得慘叫聲四起,一排的火銃手顧不得查看戰果,擊發之後,瞬間下蹲,貼牆趴伏。

身後三步距離,便是兩排六十火銃手,槍托抵肩,火繩呲呲作響,前方白煙如幕,根本不能視物,但每一名戰士都如青鬆般矗立,紋絲不動。

王寶指揮刀前指,大呼曰“放!”

砰~砰~砰~整個戰場被煙霧籠罩,方圓五十丈之內都是濃濃的煙霧,硫磺味刺鼻,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的撞擊聲混雜,白光閃動之時,方才能看到些許人影,白光過後,隻聞聲,不可見人。

擊發之後,火銃手毫不遲疑的趴伏於地。

第三排火銃手立於其三步之後,在馮通的大呼聲中,同時扣發扳機;如法炮製,緊接著是四排火銃手擊發,此時不要說敵人,便是連自己人也看不清楚,刺鼻的火藥味混合血腥味讓人荷爾蒙飆升,直恨不得砍翻周身的一切。

馮通,王寶在兩側不停高呼“跳**手,殺敵!跳**手,殺敵!”

伏於第二排火銃手身前的跳**手瞬間躍起,弩箭對著前方煙霧一股腦的射去,扔掉手弩,鋼刀緊握,一聲怪叫,紛紛向前撲殺而去,怎能讓火銃手獨逞威風,也該到俺們跳**手大殺四方的時候了。

卻說田川這邊,喝令手下衝鋒之後,前方便被煙霧籠罩,目不能視,隻聽得火銃聲一輪接著一輪,身邊的弓手們根本看不到目標,隻能憑著經驗盲射,鐵炮手更是一槍未發,敵人都在牆後,開槍打自己人麽?

氣急之下,令手下回本寨調兵,自己則揮舞著武士刀,不論是弓手,還是鐵炮手,都抽出短刀,衝殺向前。

自己看不清,難道敵方就能看清了麽?更何況已經四輪排槍,想必前方已經混戰在一起,火銃再無作用,自視悍勇的田川發瘋一般的帶領所有剩餘倭寇衝殺,躍過矮牆同虎豹營撞在一起,相互砍殺。

馮通,王寶更是如此,四輪排槍不知戰果如何,但手中再無牌可出,唯有死拚。

喝令火銃手抽出短刃,同倭寇混戰在一起,六十多歲的老漢都上了,火銃手們更是腎上腺素飆升,俺們這些人的刀子照樣鋒利。

雙方如磨盤一般攪在一起。

……

明生帶著人馬從廢棄的田地穿插而過,待轉到小路,卻是發現離東寨寨門不過五十丈,海灣處仍有炮火之聲,但似是距離很遠,估計老爹在帶著倭寇於海上遛彎。

明生並不是很擔心老爹,最起碼揚威,猛虎號船快,打不過,跑總是可以的,就憑倭寇那些棺材船,隻要不是跳幫,萬萬不是對手,意料之外的黃五倒是有幾艘福船,也是有炮的,老爹可千萬不要發傻,保命為上。

暫時顧不得海上如何,百多人的隊伍回身沿小路奔向西寨,喊殺聲越來越近,此時煙霧已散,借助朦朧的月光,方見一道矮牆橫亙,裏外廝殺成一片。哪裏還顧及許多,一群人弩上弦,刀出鞘,兜著倭寇的屁股撲殺而上。

倭寇本來就死傷慘重,被火藥桶,幾輪排槍打死打傷將近二百多人,此時同馮通等人絞殺在一起,人數反而占了劣勢,勉強支撐著,指望援軍趕快前來,將眼前這股敵人剿滅。

援軍果然來了,可惜是明人的援軍,本來就落入下風的倭寇,頃刻間士氣崩潰,陣勢土崩瓦解,馮通幾百人馬見少主來援,則是士氣大漲,力氣都不由增加了幾分。

此消彼長之下,倭寇們四散奔逃,那田川更是見勢不妙,早就奪路而逃。

不超一刻鍾,戰事收尾,倭寇們被殺的星散,四麵八方,向哪裏逃跑的都有。明生,馮通等人會師一起,雖是滿身汙血,身體疲憊,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經此一戰,倭寇主力被滅,大勢已定,如何能不高興?

明生稍喘一口氣,環顧四周,大聲高呼道“諸君不可懈怠,戰事尚未結束,不可給倭寇留喘息之機,跟著某殺敵!”

“殺敵!殺敵!殺敵!……”眾將士們高呼,聲震四野。

孟超,王寶一馬當先,將明生護在中間,掉頭殺向倭寇東寨。

卻說東寨裏剩餘四百餘人,看似很多,實則大多都是槳手,苦力,甚至還有一些婦人。

前番被揚威,猛虎炮擊,又被火船攻略,倒斃者數十,燒傷者上百,躺在寨子空地上哀嚎者甚眾,眼見得皮膚脫落,眼見得膿水橫流,眼見得身邊之人慢慢咽氣。

不是人心淡漠,無人搭理,而是這個時代的醫術水平本就有限,西方還在靠理發師放血治病,日本則還在跳大神,偶有醫師,也是有道的高僧,為大名籠絡,哪裏輪到這群人嫌鬼憎的倭寇,熬吧,全靠自身氣血撐著。

那被田川遣回調遣援軍的屬下,在寨中四處呼喝,也不論是腳夫,還是做飯的老漢,通通集結在一起,湊了百五十人,打開寨門,前去增援。

剛出寨門,正被迎麵而來的明生撞見,沒什麽可說的,火銃,手弩一頓招呼,緊接著便是刀斧伺候,臨時拚湊出來的烏合之眾,哪裏能夠抵擋剛剛從屍山中爬出的一群厲鬼。一個衝鋒便將倭寇打的四散,隻是寨門緊閉,一時不得進入。

……

再說田川,背後被明生突襲,便知道大事已去,慌忙中帶領十幾名親信逃回本寨,這田川披頭散發,狀若厲鬼,迎麵遇見帶兵增援的下屬。

“你等去作甚!”田川嚇問道。

那屬下很懵逼,是你叫某回來拉援軍的,怎的現在反而問起某來了,結結巴巴的說道“頭領,我們去增援啊!”

田川大怒,啪的一個大嘴巴抽的那人轉了幾圈,怒聲喊道“增援個屁!”

神色變幻間,又轉身對那屬下說道“趕快去,前方賊人正在逃遁,不要放過一人!”

那屬下聽了不疑有他,帶領百五十人衝出寨門。

田川急令將寨門關死,暗道莫怪莫怪,死道友不死貧道,但願你們可以多拖延一些時間。

不再理會其他,隻帶著十幾名親信奔回住所,一應貴重物品打包帶走,田川環顧整個東寨,看著自己經營兩年的基業,如今馬上就要易手,不禁悲從中來,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親信們自然焦急,這都啥時候了,馬上就要身首異處,哪有時間嚎哭。也顧不得田川發怒,兩人架起田川,十幾名大漢扛著大包小包奔上一艘安宅,又糾集一些在岸邊不知所措的槳手,倉皇逃命。

寨主都跑了,寨中餘下倭寇自然也跟著星散,爭相搶奪錢財,打包貴重物品,爬上船隻向著田川逃跑的方向奔逃。

待明生帶兵好容易將寨門撞破,卻是傻眼了,整個寨子除了那些受傷躺屍的,再無幾個活人。

寨子裏淩亂不堪,道路上堆滿了各種來不及帶走的雜物,更有兩棟草房被點燃,火勢衝天,烤的人麵皮發熱。

抬眼觀瞧,不遠處的海灣,上百人嘈雜淩亂,人拽人,人拖人的往船上攀爬,而且還不斷在聚集,都是被衝散的倭寇不知從哪裏奔逃回來,欲乘船逃跑。

“少爺,咱們殺過去?”王寶揮舞著鋼刀,躍躍欲試。

明生思慮片刻,看著海灣處驚慌逃命的人群說道“不急!

董亮,譚琦聽令,帶本部清理匪寨,有抵抗者格殺勿論。海灣那邊不要去,讓他們逃,兄弟們都累了,窮寇莫追,咱們沒必要徒增傷亡。

陳立,周飛,馮通,王寶聽令,帶本部趕往艦隊集結所在,將咱們的船都開過來,隻封住海灣,已經逃走的不許追。”

幾人領命而去之後,明生方才背著小手,向著寨中最高大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