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海
月亮灣。
由於風向不順,在海上漂流七八天,二船才返回廣鹿島。
那日馮通老漢發話,寨中自然無人反對,三十六戶人家,一百三十多口子,帶著破破爛爛,鍋碗瓢盆,隨著明生遷徙。
剛剛下船,馮老漢嘴巴就張的老大,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這是寨子?”
一眾浙兵漢子婆姨們也都指指點點,麵帶興奮之色,無它,月亮灣太漂亮了,在這個老百姓普遍都住茅草屋的年代,簡直就是一股泥石流,專治各種苦哈哈。
幾年的建設,月亮灣自然大有不同,七條主街,四橫三縱都是紅磚鋪路,兩旁碗口粗的柳樹剛剛發芽,隨風搖曳;四周的房屋院落都早已經完工,一水兒的紅磚青瓦,雞鳴狗叫聲不絕,碼頭岸邊的一條主街更是寬有三丈,臨街房屋都是兩層小樓,各種布料,雜貨,吃食的幌子迎風招展,街麵上人來人往,喧鬧聲不絕。
明生背著小手,下巴高抬,傲嬌的說道“對啊,這就是咱的寨子。”
馮通身後一猴急漢子竄出來嘿嘿傻笑著問道“那啥,俺們都住哪裏呢?也是那紅磚小院麽?”
明生臉色一垮,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有先蓋房子放空的,月亮灣還沒闊氣到那個程度。
“看見中間那座三層石樓麽,石樓後街有兩座庫房,不過現在有一座是空著的,諸位叔叔嬸子們先委屈一下,在那裏安頓兩個月,小子這就安排人起房子。”
“好了,先安頓下來再說,著急個甚!”馮老漢瞪了那猴急漢子一眼。
“前麵帶路!”
都是大爺,小子怕你們,安排人帶著浙兵們安頓,明生卻是一溜煙的跑回家中。
“啊,少爺回來啦!”正在一樓打掃衛生的春花,秋月看見明生,急忙行禮。
“回了,回了,咦?姐姐麵色都很紅潤哦,可是每天都喝了羊奶?”明生摸著小下巴,表情玩味的看著兩個小姐姐。
秋月麵色緋紅,轉身裝作不理,春花是個膽大的,也不怎麽怕明生,小胸脯一挺,鼓著腮幫子說道“喝了又能怎的,你咬我?”
“呃~還沒到時候,早晚咬你!”明生齜牙笑笑,無恥的用舌頭舔舔嘴唇。
“滾上來,欺負春花作甚!”老娘站在樓梯上怒視明生。
春花更是小臉三十度揚起,拿眼神睥睨著明生,那意思是來呀,你來咬我呀,看你娘不抽死你。
明生心中暗自流淚,不是說男尊女卑麽?怎的自己家裏是反過來的?
老娘威武!
賤兮兮的跑上樓,邊跑邊喊“娘,俺想死你了。我爹呢,怎的沒在家?”
老娘撇撇嘴,轉身進了臥室,看看熟睡的小兒子,才眉開眼笑,還是小兒子好,不惹老娘生氣!
“山東有些事,被你李伯叫走了。聽說你又帶了百十口回來,這些人都是做什麽的?”
明生一手撓著弟弟的腳底板,隨意的說道“跟福伯他們一樣,都是滯留在李朝的老兵。”
老狼一把拍掉明生不安分的小手,眉頭微皺著說道“你打算怎麽安置這些人?現在咱們月亮灣都有將近三千口了,糧食隻夠三個月用的,你爹就是為了這個事才跑去山東的,可剛剛開春,正是糧價高漲的時候,哪裏是好弄的。”
“怎的又多了上千口?這天寒地凍的,都哪裏冒出來的?”
明生也傻眼了,去李朝之前才兩千二百多人,一個月多了八百,可別告訴我都是造小人造出來的。
老娘翻翻白眼,無奈的說道“我怎的知道?都是蔡忠實從遼東帶過來的,你問他去!不是你安排的麽?”
“兒子還真不知道,他人在哪呢?我去問問。”明生也是懵逼,不知蔡忠實搞甚的名堂。
“後山那裏,去年開荒的時候,不是建了一排草棚子麽,灣裏沒地方安置,都暫時住在那裏。”老娘抬頭看了眼明生,又繼續說道“都是命苦的,那棚子四處漏風,你要趕快想個法子。”
明生點頭應了,急忙忙趕赴後山,這蔡忠實發什麽瘋,當月亮灣是大車店麽?想來就來,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要是有人凍死,病死在月亮灣,今後還混不混了。
等到了草棚子,明生不禁怒了,這是在養豬麽?
但見草棚地上都鋪滿厚厚的麥草,上麵墊著破舊的棉被,三十幾老人,孩子擠在棉被之中取暖,隻腦袋露在外麵。
一股無名業火頓時充塞胸腔,明生拳頭攥的啪啪作響。
“蔡忠實,給某滾出來!”
遠處一個身穿長袍的漢子,肩上扛著一捆麥草,聽到明生吼叫,奔跑著過來。
“兄弟,你回來了?”蔡忠實嘿嘿傻笑著說道。
明生點指草棚,怒聲問道“某問你,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放在這裏等死麽?”
蔡忠實歎了口氣,“你先別急,是某的不對,之前沒同你爹和你商量,就將人都帶了過來。”
“某問的不是這個,家裏都沒個準備,這些人可怎麽弄,活活凍死麽?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明生冷著臉問道。
蔡忠實苦著臉將事情講述一番,卻原來是建奴的鍋。
去年建奴連年征戰,兼並了海西幾個部落,人口大增,雖然四處購糧,但仍是不夠吃,便將主意打在遼東百姓身上。
小股建奴偷過寬甸等墩堡,四處劫掠,搶糧食搶財物,焚毀的村莊便有數十,明軍這邊也發了狠,抓不到建奴小股軍隊的影子,便去襲擊建奴村寨,雙方你來我往的鬧騰了一個多月,方才偃旗息鼓。
可是苦了幾千無家可歸的百姓,巡撫衙門命諸衛所安置流民,可衛所也沒有餘糧給這些苦哈哈們,春寒料峭的,便有上千的流民圍住九連城討吃食,每日裏隻能喝碗稀粥。
肚裏沒食,哪來的熱量抗寒?天天城外都有凍死躺屍的,老人孩子居多,怎一個慘字了得?
蔡忠實常駐在鼓樓,也經常去九連城,畢竟同祝遊擊有生意往來,要時常走動。看著流民百姓,實在於心不忍。想著在月亮灣怎麽也能吃口飽飯,比這裏等死要強上數倍,便同祝遊擊商議。
祝世昌豈有不答應之理?巴不得這些破落戶馬上消失,命杜把總帶人沿著冰凍的江麵一路驅趕流民至鴨綠江出海口了事。
於是月亮灣便又多了八百多人口。
聽完蔡忠實敘述,明生也是無言,這該死的年月,苦哈哈們想安穩度日是奢望,朝不保夕才是常態。
“倉庫裏不是有備用的棉被麽?怎的沒發下來,還有這草棚四處漏風,怎麽住人?將這些躺屍的都弄起來,編草簾子,將草棚多圍幾層。吃的呢?”明生跳著腳的怒罵。
蔡忠實摸摸後腦勺,憨笑著說道“吃的都還好,夫人都安排好了,每日裏三餐都有人送過來。就是沒地方住,也隻能暫時委屈在這裏,那棉被都是軍兵們備用的,家主又不在家,也沒人敢動,現在好了,我這就派人去領。你也別太擔心,現在冰雪都化開了,馬上就會回暖。”
明生狠狠瞪了一眼這廝,說道“去醫館討個驅寒的方子,每日裏熬湯給他們,讓人都動起來,青天白日的躲在被窩裏作甚!”
“呃~都穿著單衣呢,有的還光著屁股….”
“那就去買布料,讓他們自己做!總不能在棚子裏一直躺屍。”明生就怒了,你是傻的麽,怎麽什麽都要某做主。
“沒錢!”
“你是傻的麽?先從聯合商社的賬上支取,讓他們每家每戶寫欠條,等安置好了,再慢慢還!”
“嘿嘿,有你這句話就好,某這就安排下去。”說完,蔡忠實轉身屁顛顛的就跑。
望著亂成一鍋粥的草棚區,明生欲哭無淚,這特~麽的有點亂啊,怎的沒了我們父子就不做事了麽?
…..
幾日後,趙春哥歸來,明生拉著老爹,在被窩裏嘀嘀咕咕大半夜,方才計議已定。
石樓一層會議室。
幾十人或站或坐擠滿了房間,趙春哥居中而坐,明生站在身後,背後牆上貼著一張長寬各三尺的紙板,上麵寫有一些文字,條條框框之類的,眾人都好奇的看著,不知道這是啥玩意,議論紛紛。
其實就是明生抄襲後世的公司組織架構圖,簡單,明了,管用。
“咳~咳~諸位都禁聲!”趙春哥揮手示意。
待諸人都安靜下來,趙春哥方才說道“大家夥都清楚,咱們月亮灣人口都過了三千,最近有些烏煙瘴氣的,好多事情理不清頭緒。趁著大家都在,咱們重新調配一下,不能就這麽一直亂下去。”
環視眾人一翻,點點頭繼續說道“明生,你來說說章程。”
明生手拿一根細長木棍,轉身在牆上點指,說道“諸位長輩,小子先大概說一下,聽完之後,咱們再一起商量。
其一,取消趙氏海商社,聯合商社,成立四海商社。
其二,四海商社設立股東會,也就是原來在海商社,聯合商社有份子的,都是股東。
其三,股東會下設社長一名,副社長三名。
其四,社長之下設六個協理,分別是財務協理,行政協理,後勤協理,工程協理,貿易協理,軍事協理。
其五,每個協理設主事一人,執事若幹。”
明生停頓片刻,見滿屋子人都在懵逼中,也是無奈,沒人才能怎麽辦,這玩意在地方上當過吏員的都不陌生,無非是朝廷六部縮小版。
可在場的諸人基本剛剛脫離文盲,像蔡忠實這樣的都算高級人才。
慢慢來吧,總有弄明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