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逃出生天
“風緊,扯呼!”孟超幾刀砍斷纜繩,轉身向著眾人喊道。
幾十人四散,操帆的操帆,打纜的打纜,都是計劃好的,分工明確,船隻慢慢離了棧橋,一個九十度的轉身,離了碼頭,向出海口駛去。
遠處夜梟號也從斜刺裏殺出,二船並行。
船行不到五十丈,碼頭岸邊便是人喊馬嘶,火把通明,嘰裏呱啦的呼喝聲不止,弓箭火銃一股腦的向兩船砸去,可惜射程不足,箭矢彈丸隻能落在船後的水線中吃屁。
有一隊騎士沿著岸邊小路奔襲,手中三角小旗晃動不止,也不知是令明生停船,還是在沿岸示警,明生等人自是不理,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離長崎。
“少爺,水軍的快船動了!”王寶單手撐著船尾回廊扶手,一手指著遠處的幾個黑點喊道。
“寶叔,你這是受傷了?”
聞聲趕來的明生沒在意遠處的水軍,卻是看到王寶側肋一道長約兩寸的血口子,內置的鯊魚皮鎧甲已被砍透,血水滴滴答答的順著褲腳流下,甲板上鮮紅的血跡一灘。
王寶見明生關切的眼神,方才用手摸摸右側肋骨,滿手沾滿血水,齜牙咧嘴的說道“你不說,某都不知自己受傷了。”
明生急忙扶著王寶平躺在回廊上,解開鯊魚皮甲,見隻是刀劃的一道血口,骨頭卻是未曾受損,方才放下心來,從腰囊之中掏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布包,裏邊放著四隻小瓷瓶,兩卷三寸寬的白棉布。這便是明生來到大明朝僅有的幾個發明之一,醫藥包。打開一個瓷瓶,將金瘡藥塗抹到傷口處,用棉布包了。
“受傷了,自己都不知道!寶叔你這是不想活了?”
這心得有多大?明生也是佩服這些叔叔們,又喊過一人,將醫藥包扔過去,命其查看船上受傷之人,能包紮的都先包紮了,這特~娘的海風呼嘯,別沒被砍死,反倒被破傷風弄死了。
那王寶躺在回廊上卻是個急的,眼見得倭國水軍快船越來越近,向著明生喊道“少爺,先顧不得這些,後邊的船快追上來了!被纏住咱們就逃不掉!”
“寶叔勿慌,小子心中有數!”
此時船隻距離出海口尚有六裏之遙,話說這長崎港也是險峻,碼頭至出海口約有七裏,水道闊兩百五十丈左右,最窄處不足兩百丈,兩岸山丘起伏,風力不起。完全憑借帆力的船隻速度無法快速提升,反而憑借人力的小舢板能快速往來其中。
明生叫過一名叔叔,點燃火把,於側舷處對著夜梟號使勁搖晃。
薑福得了信號,命船員將之前備好的兩艘小舢板落於海中,那舢板上浸滿了火油,堆放著破舊木板等雜物,正中還各自安放火藥一桶,又亂扔了許多零散的木板,枯枝。
明生這邊則叫過十幾名趙家軍,收拾火銃,火藥,這夾板船上火器不要太多,弗朗機炮就有十二門,隻是都位於側舷,放炮也沒用,打空氣麽?
十幾人手握火銃,盯著兩艘小舢板,那倭國的快船比舢板也大不了多少,七八名水手拚命劃槳,船頭幾名士兵呼喝,很快便臨近舢板,距離夜梟號的屁股不及二十丈。
明生小手一揮,十幾支火銃齊放,夜梟號也緊隨其後,十幾支火箭飛出。
兩艘小舢板中箭,火勢便起,旁邊快船上的武士被嚇了一跳,但看著兩艘破舢板,卻是哈哈大笑,這特~娘的不是開玩笑麽,兩百丈闊的海麵,僅僅兩艘火船能有甚的作用,是能燒的到某,還是能截斷海麵?
笑聲未停,便是轟轟兩聲巨響,這年頭火藥雖然威力有限,但上百斤的一桶火藥爆炸,也不是開玩笑的,何況是兩桶!
舢板頃刻間粉碎,鐵釘,木屑,雞蛋大小的石頭四處飛濺。那大笑的武士更是被一顆石子打入太陽穴,咕咚一聲跌入海中。
七八艘快船也不知死了多少,傷了多少,慘叫聲不絕,船隻打橫,那火油也隨著爆炸聲四射,三四艘快船眼見的火起。趁著混亂,二船又是一輪排槍,又打死了幾個。
此時船已離港五裏有餘,眼見得出海口在望,卻是發現出海口兩側的山頭火把通明,山頭上石質堡壘中黑影晃動。
“不好!怎的驚動了這些殺才!”船員們心中慌亂,有人顫聲喊道。
原來這長崎水軍幾年前同葡夷大戰獲勝,得了幾門八磅的鐵質火炮,日本稱其為國崩,其實就是口徑較大的弗朗機炮。於是在出海口兩側山頂修築炮壘,各自安放兩門。
“慌甚!衝過去便是,烏漆嘛黑的,他們打不準!”明生是知道此時火炮威力的,射程遠的也就三裏有餘,但準頭卻是沒有,偏差個七米八米都算是命中,全靠數量堆。要不然那西班牙的戰艦怎會船舷兩側各有幾十門火炮,幾十顆砸過去,總有那麽幾個幸運的。
三裏的距離,不超過一刻鍾,船隻便穿行而過,兩側山頭總共才四門炮,雖說弗朗機發炮快些,但需移動炮位,校準角度,勉強發了三輪炮,那船又是移動的,夜晚也不好測距,卻是一炮也未打中。
兩船出了海口,看著炮彈在船屁股後無力掉落,眾人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終於脫得樊籠,蛟龍入海,在船上歡呼吼叫,宛如狼嚎。
待眾人稍歇,明明方才匯聚眾人,清點一番,卻是三個兄弟戰死,兩個兄弟重傷,輕傷者十餘人。
將兩個重傷的兄弟安排在尾樓三層楊三炮的船室榻上,輕傷的兄弟們包紮傷口,三名戰死的兄弟則暫時抬入船艏樓的倉儲間,現在不是處理後世之時。
雖然戰前精心策劃,諸多防備,但趙家軍還是第一次有了傷亡,都是刀傷內腑,血流不止而亡,死了的人無知無覺,活著的人卻是傷感不已,有那相熟的更是嚎啕大哭。
明生不是石頭做的,也有七情六欲,前一刻還在船上歡聲笑語,這一刻便是天人永隔,一路上跟隨,說不傷心那是假的。
趴在甲板,對著死去的三位叔叔磕了三個響頭,轉身高呼道“諸位叔叔們,還不是祭拜的時候,咱們現在剛出虎口,但追兵尚在,那楊三炮不會放過我等!我命,滿帆,順風而行!”
好在此時正是穀雨時節,海麵東風鼓**,真正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
卻說那黃五爺,自從明生走後,手氣轉背,連輸了三十幾兩銀子,正心情煩悶之時,李府門前一陣喧鬧。眾漢子們一時好奇,還有人敢在李府鬧事麽,莫不是哪個喝多了自討苦吃?都擠在府門口向外張望。
哪裏有人敢鬧事,卻是被明生殺散的賊寇跑來報信,入不得李府大門,在門口嚎哭哀求。
楊三炮帶來的二十幾個漢子認出來人,不是自己的手下,還能是誰?
黃五急忙忙拉過來人,詢問發生了何事。來人一邊嚎哭,一邊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一番。那黃五聽的全身冷汗直流,滿身的酒氣頓時揮發殆盡,厲聲喝道“那船呢?可是還在碼頭?”
說來也巧,明生襲船時,此人正在船頭小解,聽到喊殺聲,轉頭看到一群黑紗罩麵之人揮刀砍殺,甲板上到處都是死屍,嚇得三魂出竅,提起褲子從船頭跳下,隻顧著奔逃,哪裏還敢回頭看船怎麽樣了。
但鷹鉤鼻問起,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小的著急稟報船主,未曾留意,不過船上兄弟眾多,想必此時還在打鬥。”
黃五一腳踹翻這個慫貨,顧不得禮儀,急忙忙趕往內院,一眾楊三炮的手下也都跟著。
內院僅有十餘桌,都是海上巨賈,倭國藩臣,有名望有地位之人,自是不同於外院的殺才們。白麵歌姬在院中翩翩起舞,李旦的兒子李國助正流連於宴席之間,殷勤勸酒,他老子李旦正在陪倭國的兩位大名以及家老相談。
正愜意之時,黃五領著二十幾人闖入,諸位大人物們都是一驚,這特~娘的都是些什麽人,都想死麽?李國助更是須發皆張,恨聲喝道“何人!”
黃五趕緊跪倒,也沒看清自家老大在哪裏,隻是大聲喊道“三爺!咱的船被人襲擊了。”
楊三炮同一群老寇坐在一席,酒雖然喝了一些,但並未上頭,聞聲立刻走到黃五麵前,抓著黃五的前襟,急聲說道“到底怎的了?說清楚。”
黃五將事情的經過敘述一番。楊三炮聽黃五講述完,自是心急如焚,正待辭了李旦,前去平叛,豈料那李旦李老爺子就站在身旁,將事情聽了個大概。
李老漢麵色陰沉,暗罵是哪個孫子在尋楊三炮的晦氣,卻是攪擾了自家的壽宴,真是叫人不痛快。
“如此,你速去!國助,你也帶著人去看看,是誰敢找你三叔的麻煩。”
二人領命,帶著數百人急匆匆趕赴碼頭,一番折騰,早已過了個把時辰,待到得碼頭,哪裏還有那夾板船的蹤影?隻見到碼頭上人喊馬嘶,燈火攢動,更遠處,則是炮聲隆隆,響徹整個長崎灣。
那楊三炮大叫一聲,翻身栽倒,卻是被眼前的景象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