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賀壽

夜梟號艙室,明生,薑福,孟超,蔡忠實幾人圍坐,旁邊榻上躺著王寶。

幾人從楊三炮處歸來,除明生外,其他人都心中鬱鬱,神情頹唐。傻子都可以看出那楊三炮等人在吃大戶,喝咱們的血,可看少爺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愈加沮喪,少爺平素是個精明幹練的,怎的現在如此窩囊怯懦。

“少爺,咱回去吧,憑甚的受這鳥氣!”孟超臉上淤青未去,心緒難平,又是個直爽的性子。

福伯同王寶二人也點頭讚同,隻是蔡忠實畢竟剛剛入夥,很多事情不明就裏,不便表態,坐在一旁如呆頭鵝一般聽著。

明生環視一周,見幾人都頗有怨氣,這是怪自己太慫,太敗家了?將心比心,他們又不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有些埋怨也情有可原。

沉默片刻,明生突然笑了,俯身對著幾人說道“幾位叔叔卻是小看小子了,數日來,咱們圍著楊三炮等人裝慫賣乖,可知為何?”

幾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紛紛搖頭,都是直腸漢子,有事說事,有屁就放的貨,哪裏想的許多,幾雙眼珠子盯著明生,示意繼續,就別為難俺們這些呆頭鵝了。

“天要欲其亡,必先讓其狂!咱們連日來撒銀子,帶著這群人吃喝玩樂,小子又在楊三炮麵前拍馬屁,諸位叔叔們都以為小子貪玩炫富,紈絝無端,那楊三炮等又會作何想法?更是會視我為玩物。

小子之所以如此行事,無非是使其麻痹大意,小覷我等,如今機會來了,彼等視我為螻蟻草芥,正是我等翻身報仇之時。”

幾人如釋重負,一顆心方才放下,原來不是小少爺貪玩,而是在憋大招,花銀子挖坑呢。

“小少爺有甚安排?說與我等便是,就是拿著刀子,在壽宴上砍人,我等也不說一個怕字。”孟大爺隻知道砍人……

“某跟隨小少爺多年,卻是不該猜疑,給小少爺賠罪了。”

薑福麵上發燙,小少爺一向早慧,自己今日卻是起了疑心,委實不該。

“也是小子之前未與諸位叔叔們細說,怪不得諸位。”明生擺手,示意無妨,又繼續說道“四月初二,那李旦大壽,便是咱們動手之時。

忠實兄,將上好的東珠準備十六顆,一斤有餘人參兩株,白熊皮一張,禮盒包了,四月初二隨某赴會。

福伯,領十人收拾船隻,做好起航事宜,四月初二掌燈之前待命,待某一聲令下,便需立刻起航,不得延誤。

孟叔,領三十人,手~弩,刀槍,皮甲,黑衣備齊,四月初二掌燈之前待命。

寶叔,行動可還方便?”

“無妨,都是皮外傷,現在就可蹦跳如飛,隻是兄弟們非讓俺躺著。”王寶笑嘻嘻說道。

“好,如此,寶叔便帶著餘下幾位叔叔,盯緊了楊三炮的夾板船,風吹草動,務必報我!”

眾人紛紛領命,明生方才長出一口氣,暗道成敗在此一舉,在此之前,千萬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一點疏漏。

……

四月初二大早,明生便攜帶一應禮品來到楊三炮宅邸,此時一眾頭目們已經聚齊,罕見的都穿戴整齊,兩排椅子做的滿滿當當,中間主位太師椅上,楊三炮正襟危坐,見明生,蔡忠實二人前來,含笑示意明生落座。

明生對諸人一一見禮,將禮物呈給楊三炮,老頭看個仔細,舒暢之情溢於言表,不談其他,隻那一張白熊皮便是無價之寶。

娘希匹,有這等好東西,卻不是送給某的,若不是今日大頭領壽宴,這小子也不會拿出來,果然是看人下菜碟,這是嫌咱這廟小,養不住你個大王八麽?頭生反骨,早晚收拾你個鱉孫。

這就是人的德行,明生前世沒做過送禮行賄之事,怎會想到一張熊皮,竟勾起了楊三炮的嫉妒之心。

“這熊皮著實是寶貝,不知從何處得之?”老頭撫摸著順滑的皮毛,愛不釋手。

“小子也不知,隻曉得家父從女真野人處重金購得,聽聞極北之地有白熊,高大凶猛,想必是野人從那處狩獵所得。”

“隻此一張?”楊三炮追問。

“僅此一張”明生語氣稍停,又道“待小子返家後,定央求家父再尋一張,贈與老前輩。”

那是北極熊!有一張已經是天大的運氣,哪裏有你的份,不過吹大氣,臉上貼金,明生還是會的。

楊三炮哈哈大笑,命下人攜著禮物,引眾人趕往李府慶壽,明生二人自是跟在隊伍最後,烏泱泱四五十人,看著也甚是壯觀。

這李旦的府邸在半山腰,十畝大小,三進的院落,圍牆近丈,青磚綠瓦,甚是大氣。

一行人尚距府門有百丈,便再也行不得,無它,人擠滿了。

前方人影攢動,挑擔的仆人就有過百,抬眼觀瞧,門口三張紅綢方桌,各坐一人,一手執筆,一手按住朱紅的禮貼,桌旁一人站立,接過來人拜帖,便高聲唱名。

這唱名也是有規矩的,其一唱名之人要身高體闊,嗓門高亮,其二唱名之時,要言語清晰,抑揚頓挫,猶如歌詠,不然怎的叫“唱”名?身份地位,隨著唱名便了然於眾。

足足一個多時辰,楊三炮一行人方才走到一禮桌麵前,那唱名的卻是認得楊三炮,接了禮單,高聲唱道“茲有楊俊彪,為大壽賀,妝花緞五十匹,貢緞十匹,東珠十六顆,百年人參兩株,白熊皮一張,請入內院。”

唱禮完畢,有仆人將楊三炮引入內院,卻是扔下一眾手下不管。

明生正在疑惑間,便看到鷹鉤鼻的一張大長臉對著自己嗤笑。

得~~自己拿出一堆禮物,卻是連個名字也沒留,便宜了那楊三炮,這是又被人給戲耍了。

待鷹鉤鼻走上近前,呈上禮單,那唱名的隻是掃了一眼,便有仆人示意進入外院,無它,小崽子們愛湊熱鬧,禮物就是個意思,給頓吃喝就是,難道幾兩銀子也值得高唱?那三天三夜也唱不完。

明生卻是要被玩死,毫無準備,也沒個禮單,好在身上有著十幾粒金豆子,拿手絹包了八個,權當壽禮。

唱禮的瞄了瞄,知道這是楊三炮的手下來湊熱鬧,遂命人將二人引入外院。

偌大的外院,擺了不下百桌,每張桌上都擺放著茶水點心,二人隨便找個位置落座,時間尚早,而且還要吃兩頓,且熬著吧。

好不容易熬到午時初刻,百桌齊備,人擠人,每桌都坐有十二三人,嘈雜不堪,比菜市場還熱鬧,飯菜倒是實惠,大碗酒大碗肉,杯盤羅列。

明生二人無心吃食,勉強吃了幾口墊墊肚子,不料有人卻看不過眼,那鷹鉤鼻黃五領著一眾人低聲嘀咕,緊接著便有人找到明生頻頻敬酒。

哪裏敢喝酒,晚上還有事呢!

明生言年少不可飲酒,推托了幾人。那鷹鉤鼻尤不放棄,竟親自下場,在明生旁邊擠個位置,高舉海碗說道“趙公子,某今日借著李府壽宴,給公子賠禮了,之前多有冒犯,不過咱們兄弟都是一個鍋裏混吃食的,還請擔待。”

說罷,咕咚咚一碗酒飲盡。

哎~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是被人將軍了,明生也是個臉皮厚的,隻是搖頭不喝,看你能把我怎的。

“怎的,趙公子還不解氣?那某再賠禮便是。”這鷹鉤鼻如酒桶一般,又連幹兩碗。

明生欲再推辭,卻是不行了,周圍七八張桌子的人都望向這邊,麵帶鄙夷,若是再不喝,怕是要被捏著鼻子灌。

“公子年少,某替公子幹了如何?”蔡忠實已經替明生喝了幾杯,此時被逼到牆角,隻好再次出聲。

“你算個甚!某同你家公子說話。”黃五瞪著蔡忠實,厲聲喝道。

“莫惱,莫惱,既是黃五爺相請,小子奉陪就是,先前本就是誤會,咱們都是靠著三爺討生活,沒什麽化解不開的仇怨,小子這裏也給五爺賠禮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喝吧,明生端起酒碗,一幹而盡。

黃五咧嘴大笑,這便是個信號,又有七八人跑來敬酒,明生或喝一口,或沾半舌,勉強應付著,及至酒宴撤下,方才作罷。

一群粗人,也沒甚的娛樂,除了賭錢還是賭錢。黃五拉了十幾人同明生圍坐一桌,擺開車馬,輪番坐莊,要的就是把明生喝暈,騙些錢財,不然厚臉皮的找明生喝酒作甚!

明生又不是傻子,怎的看不出,將銀子給了蔡忠實,自己窺個空當,借口如廁,方才找個被人的牆角,以手指摳喉嚨,將酒水嘔出,這法子明生前世沒少用過,效果立竿見影。

娘希匹,本來還想著一睹這位李旦的風采,沒想到三層院子,一層一階梯,根本沒資格進去,隔著一百餘丈遠,吼破了喉嚨,連個音都聽不到。

正琢磨著要不現在就走?跟這些個貨色胡混也沒個由頭,卻感到後脖頸發涼,回頭一看,那黃五正陰仄仄的盯著自己。

這特麽屬狗皮膏藥的,貼上自己了?甩都甩不掉。

黃五一點也不客氣,拖著明生返回,嘴裏嘰裏咕嚕的說什麽要玩個痛快,看這意思今天不把明生的錢財榨幹,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