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命的力量

午飯過後,狗子同老娘打了聲招呼,便拿著小木鏟走出家門。

“你去作甚?不許和人打架!”老娘急吼吼的叫嚷。

“娘,您看我是打架的人麽?再說打架要拿老爹的斧頭吧?這個能做個甚。我就是在野地裏隨便挖挖,萬一挖到幾兩黃金,給您打個簪子~~~”狗子笑嘻嘻的說完,轉眼已經消失在老娘的視線中。

“等你回來,老娘打得你屁股開花!”山穀悠長的回音震得狗子雙腿打顫,哎,屁股又要遭罪嘍。

……

五月的海邊,寒氣逼人,寒風伴著潮聲起伏,別有一番蒼涼悠遠之感。沒得辦法,即使再冷,狗子也要來。

在狗子的計劃中,必須給自己找一條發財的路,雖然現在年齡還小,但不妨礙試一試,畢竟連自己也不知這到底是不是一條路,那就是販私鹽。

當然,首先你一定要先把鹽給弄出來,這對於一個文科生來講,不啻於研發一個原子彈。

也不是沒有想過其他的方法,然而此時的遼東還是塞外苦寒之地,地廣人稀,又直接由衛所管轄,法製不存;加之民族混雜,韃子,蠻子,朝鮮人多有衝突。若是老老實實做人一準會被人扒皮抽血!狗子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就去嚐試一翻。

距離海岸線裏許,有一處兩丈餘高的斷崖,崖底平緩,此處即為狗子的小小實驗室。擺放著從家裏偷來的陶罐兩個,粗麻布三尺;旁邊堆放著幹柴,以及從岸邊灘塗收集而來的一堆已經板結的土塊,細看土塊,就會發現有著點點晶瑩。對了,還有一個用石塊堆積起來的小灶台。這便是近半月來螞蟻搬家的成果,狗子對此表示很滿意。

撅著屁股抱起陶罐,狗子晃晃悠悠的從海邊打來大半陶罐海水,將一塊板結丟進,用木鏟將板結搗碎,架之於灶台。

這年代生火是個技術活,火柴還沒有,打火機更是奢望,全靠火絨和火石。將火絨揉搓成團,置於火石之上,用石頭敲擊火石,火星濺射到火絨之上,則立刻小口吹之,這就是現在狗子用的生火之法。如是操作了七八次,在狗子頭暈眼花之前,終於點燃了幹柴。

片刻,水已經燒開,狗子雙手握著木棍,站在陶罐邊不停的攪拌,待水僅剩半數,小心的將陶罐從灶台移下,待陶罐不燙手後,將疊成三層的麻布罩住罐口,用繩子紮緊,慢慢的將熬煮過的海水倒入另一口陶罐。如是者三次,狗子終於得到了經過第一次粗加工的鹵水一罐。

將鹵水罐置於灶台,熬煮半刻,沉澱半刻,用三層麻布封住罐口,將過濾後的鹵水倒入另一陶罐。如此往複四次之後,終於再不見任何渣滓。

狗子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用紅腫的小手抱起陶罐置於灶台,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火苗,蒼天保佑啊!狗子心裏不停的默念。

待到落日偏西,乳白色的鹵水終於隻剩淺淺兩寸有餘,撤去少許柴火,改為慢慢熬煮,同時用木棍慢慢攪拌,約過了有一刻鍾,泛著青光的結晶漸漸隱現。狗子的手突兀的顫抖了一下,強行忍住內心的狼嚎。雖然雙臂已經疼痛難忍,仍舊不停的來回攪拌,攪拌,直至柴火熄滅,罐中水分蒸發幹淨。

看著罐底白色的結晶,狗子心中哀歎“前世一大元一包的精鹽,老子終於又看到你了!也不知道你現在值多少。老子的第一桶金就靠你了。”

狗子用手指黏了一點,放入口中嚐了嚐。

“嗯嗯,還可以,沒什麽異味。”

將鹽倒入隨身攜帶的竹筒中,估摸了一下,一斤多一些,效率有點低啊,將來要搞一套專用工具才行,不然都不夠人工的,還賣個逑。

迎著夕陽,狗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溫暖的籬笆小院。

狗子是孤獨的,成熟的靈魂稚嫩的身體,許多秘密不能為外人道,怕被人釘在木板上活活燒死;狗子也是幸運的,平凡的老爹老娘思維單純,淳樸善良。也許因為狗子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很多行為在他們眼裏並不奇怪,誰知道別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呢?頂多皮一些,打打就好。

手裏拿著竹筒,狗子在想如何同老娘解釋,如何說服老娘可以一起熬製雪花鹽,如何可以拉隔壁的丫蛋家一起上賊船……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娘,俺回來了!”狗子扯著嗓子吼道。

“你還知道回來?死哪裏去了?老天,你怎麽跟個木炭一樣,老娘剛剛漿洗過的…..你給我死過來!!!!”老娘一如既往的彪悍,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上手。

“哎~哎~慢著慢著,您打壞了我,還得請郎中,還得買藥,萬一治不好,您就白養我幾年,您不能這麽敗家啊,娘!”

“老娘生出你這麽個玩意就是最大的敗家!”

老娘悻悻的放下木棍,拿著抹布在狗子身上使勁的抽打,希望可以把黑灰打散,這樣就可以少洗一次,畢竟漿洗多了,衣服會爛的……

“娘,俺做3了一些好東西,給您看看!”說著,狗子就將竹筒遞給了老娘。

老娘也不以為意,左不過是狗子從海邊拾來的寄居蟹一類,用火烤一下,給孩子當個零嘴。但當趙楊氏打開桶蓋,看到裏邊白花花的雪花鹽,用手指黏了點品嚐之後,立刻拉著狗子進屋,關死了房門。

“說,這是從哪裏弄的?”老娘麵色緊張,表情嚴肅,眼神中透著一絲驚恐。

“就是一罐鹽啊,娘。您怎地如此慌張?我曾經聽老爹和李伯伯閑談,有談到衛所裏的苦哈哈們煉製私鹽,轉給商賈之後,或販賣至朝鮮,或販賣給韃子。老爹和李伯也有談到怎麽煉製私鹽,我聽了後就一直記著。這不今天就試了一下,還真熬製出來了~~”說罷,狗子還無辜的攤了下雙手。

“這是掉腦袋的事啊,我的兒。要是被官府知道,咱全家都要掉腦袋!”

老娘的心髒看來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看著狗子,滿臉哀求,咱傻傻的活著,不好麽?你這是要鬧哪樣!

“怕個甚啊,娘!朝廷不許出海,老爹和李伯不還是年年下海討生活?您再看看這些年衛所的官老爺都在幹啥?該死的人多了,咱又不偷,也不搶,自己弄點鹽自己吃,怎地了?”

“話是這麽說,可是這畢竟是犯法的事,咱還是別弄了吧?我的兒,平白擔那風險作甚!”

“娘,您看咱們靠山屯是個長久的地方麽?除了逃奴,就是逃兵,出了事情,官都不敢告,些微的風吹草動,整個地界的人全都得遭殃。老爹跑海也甚是危險,您就不想賺些外財?所謂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將來咱們返回故裏,也能買幾畝薄田度日哦~~~”

狗子是發狠了,今天不管坑蒙拐騙,勢必要拉老娘上賊船的。

“嗯,也是,我兒說的有道理!”老娘就是這麽的心大,手裏揉搓著晶瑩剔透的雪花鹽,愣了一下,然後問道“怎麽如此雪白細密?聽聞官老爺們用的都是這種鹽,我兒就是厲害,聽你老爹胡言亂語幾句,就能做出如此金貴的東西!”

“嘿嘿!娘,咱家以後就用這種鹽,您也再不用買那等粗粒褐色的粗鹽,又苦又澀!放進湯鍋裏都平白壞了味道。等來年老爹出海,還可以順帶著賣到朝鮮,咱家也能富裕一下不是?”

說罷,狗子張開小手,給老娘一個元氣滿滿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