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福地

第二日清晨,老爹便帶著幾人,攜了禮品趕赴新山集,去會那位鄭礦使。狗子卻是帶著薑福,陳立等一行五人,乘小舟去往隔海相望的廣鹿島。

廣鹿島,距離海岸線不足四十裏,大小方圓六十餘裏,多見畜生,少見生人,島上林木廣布,僅在月亮灣處有些許漁民居住,聽說早年有一個小旗的兵丁駐紮以防倭寇,現如今也是廢棄。

狗子一年來,來往多次,對這座島了如指掌。

島東南有一灣,名月亮灣,月亮灣形如水母,最狹處不足二裏,縱深四裏有餘,其內風平浪靜,正是駁船的好去處。

趙明生對此垂涎已久,自家那個靠山屯現在是個危險之地,天天被人惦記著,索性將家業遷移到這裏,是留是逃,也方便得緊。如今正是開春雪化之際,開山伐木,破土動工正是其時。

“福伯,您看這月亮灣東部,地勢平坦,咱們正好在這裏擇地而居,岸邊水深又足夠,想來停靠千料大船是沒有問題的。”狗子站在岸邊,意氣風發,頗有一點指點江山的感覺,這感覺,倍爽~~~~

“是個好地界,就是家業這麽大,都遷移過來,花費不小。而且一旦讓官府查知,咱們也沒個地契文書啥的,小心被當了海寇。”

賊寇個甚哦,再過幾年,野豬皮就要建國了,薩爾滸一役,遼南盡失,還管他甚的官府。

隻是這話卻不能對人言,隻能對福伯說道“福伯考慮的周到,這也不需擔心,現今衛所都憊懶得很,你何曾見過他們來這一帶巡視過?而且我還有一些其他打算,在靠山屯卻是做不得。”

說罷,又從腰兜裏掏出一張薄羊皮,示意福伯“您看,我是我畫的廣鹿島地圖,這邊建碼頭,這邊建住宅區,這裏建庫房。斜對岸沿著沙灘一線,正好做鹽場,比靠山屯那廣闊十倍不止。對了,這座山您注意,它是土山而非石山,正好挖兩座窯,取土燒磚……”

狗子巴拉巴拉的口水飛濺,福伯等人目瞪口呆,半晌才悠悠的道“小少爺,若如此,家主這兩年的辛苦錢都砸進去也未必夠啊,老爺能同意?”

“不打緊,又不是一次就用得許多錢,島上應有盡有,無非是人工,暫時是足夠了。我爹那邊如果順利,今年跑海就是兩邊得利,再添置幾艘船都不是問題。您就瞧好吧,等我爹回來,咱就商量這個事情。”

狗子底氣十足,小手背後,小下巴微抬,做高深狀。

小兩年的交往,福伯等人早已經被小少爺的聰慧所折服。不服不行啊,別看人小,知曉的東西比成人都多,大半個家業也都是由這位小少爺操持。對待諸位老兄弟更是禮敬有加,尤其幾位腿腳不方便的,更是請了屯裏的兩個婆姨照料。

這樣的小家主,怎能不讓人信服?如今陪著小少爺在島上四處探查,幾人也是盡心盡力!

在島中查看了約兩個時辰,眾人這才吃了點幹糧,登船返航。

返回靠山屯的狗子還未進得家門,便見丫蛋已經背著書包出門,正準備去劉老先生家上課。小丫蛋和狗子同歲,這兩年由於營養充足,身材越發的富態,身高比狗子還高了半頭,圓圓的臉蛋,梳著羊角小辮,對襟小花襖,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丫蛋,上學也不等著哥。呦嗬,還這麽傻笑,說,又偷吃啥了?”狗子揪著丫蛋的羊角小辮,笑咪咪的說道。

“呀~~拿開你的髒手,你天天和一群老頭子胡混,我怎的知道你去了哪裏?連先生都有三天沒見你了。對了,先生讓我帶話給你,學堂裏兩張桌子壞了,要人修。”丫蛋氣鼓鼓的打掉狗子的手,幸災樂禍的說道。

“難道學堂被牛拱了?怎的好端端的桌子會壞掉。”

“不是牛,是兩頭豬。二娃和大飛兩個打架,把桌子腿撞斷的。然後手被先生抽的像豬蹄一樣,二娃哭的鼻涕都連著地了~~~我是頭一次看見哭的這麽傷心的…”丫蛋邊說邊比劃,仿佛打架的是她一樣。

哎~狗子哀歎,他就是個受累的。

自從家裏有了些糟心錢,便看不得屯裏的娃子天天玩泥巴,而且這群熊孩子還居然敢笑話自己讀書?文盲很光榮麽,掃盲這種大事要從娃娃抓起。於是劉老先生的房子變大了,月錢也增加了,孩子也從兩個增加到現在的二十二個。

二娃和大飛這兩個憨貨已經十二歲,屬於班裏的孩子王,估計是在狗子缺席的情況下,爭奪領導權~~~額~人類就這德行,不用奇怪。

狗子今天有空,跟著丫蛋老老實實的去了學堂。先生還是那副樣子,正襟危坐,麵帶威嚴,看到狗子,也不說話,將一個單子遞給他,然後示意他出去!

額~~被趕出來了,原因是先生要求狗子按著單子的要求購書,被否決了,更讓先生憤怒的是狗子居然說八股沒用,經學也沒啥大用,還不如買些農學,算學,地理風物等雜書。

狗子很無辜,老子需要的是技術人才啊,你教出一堆學四書五經的要鬧哪樣。

滾就滾吧,反正字也都是會寫,咱也不是大明的文盲了,值得驕傲。

迤迤然的到了家,剛剛好看見歸來的老爹躺在炕上打盹,刺耳的呼嚕聲二裏開外都能聽到,對老娘表示同情~~~。

“爹,可還順利?那鄭老倌為難您了麽?”

“為難我作甚?不但沒有為難,還招待咱爺們吃了午飯。”老爹得意道。

“您就別賣關子了,趕快跟兒子說說怎麽回事。”

“沒怎的,老倌收了咱給的老山參,也沒應承答應還是不答應,隻說三天之後來咱家看看。剩下的就說些京城的一些事情,咱也不懂,就陪著唄。”

“我的爹!趕快叫人把海邊的鹽場用茅草遮掩起來,家什用具也都藏山洞裏。”

狗子跳的老高,拉著老爹就向海邊跑,一邊跑,還一邊喊人。

“這是作甚!這是作甚!”狗子爹莫名其妙啊。

“爹,那老閹人之所以沒應承,答應三天後來看看,這是在騙您呢。沒準現在他手下的潑皮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無非就是摸摸底,看要價多少才合適,咱不把東西藏起來,難道給他看麽?”

“李哥,薑哥,叫著兄弟們,快!”老爹聽狗子一頓分析,也是怕了,這幫讀過書的,怎的都是老陰人?如此多的花花腸子,還好狗兒子也讀書了。

幾十個老爺們,再加上老娘帶領著在海邊熬鹽的二十幾個婆姨,花了足足兩個半時辰,終於將能遮掩的都遮掩,能藏的都藏起來。

躺在炕上,老爹老娘累的直哼哼。

“爹,這樣擔驚受怕下去不是個事,我今天同福伯又去了次廣鹿島,您看看這草圖。我的想法是咱們現在就動工,趁著家業還小,損失也還能承受。不能再舍不得了,需知有舍才有得啊。娘,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兒說的是,自從那陳把總來過之後,老娘經常心神不寧的,怕哪天突然就有人提刀砍咱家的大門….家裏的,咱就搬了吧,在島上終歸睡的安穩些。”老娘果斷站在兒子一邊。

“狡兔三窟,俺還是知道的,這樣吧,狗子你明天就把大家夥都拉過去,薑福這幫子人也不宜讓鄭老倌知道,該怎麽弄,你看著辦就是。好了,滾吧,我和你娘還有事。”

……這麽累了,還要造小人?

狗子看著老爹的絡腮胡子,狠狠的拔了一根,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