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夜半來客
莊內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夜空中繁星點點，讓人心情舒暢。
辭別熱情的郭家父子，朱國瑞腳步輕快地走在提著燈籠的趙端身後。
迎麵，一隊正在巡邏的莊丁列隊而來。打頭的是個尖嘴猴腮，二十多歲的黃臉漢子。他跟胡青牛一樣留著狗油胡，一雙不大的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相距十步的時候，黃臉漢子揮手止住了隊伍，率先讓到路旁。
“周德興見過朱將軍。”
下午的時候，李善長給朱國瑞講了莊子裏的現狀。整個李家莊主要是由兩個姓氏的人組成。占大多數的肯定是李姓村民，另一小半主要由姓周的村民和其他姓氏的佃戶組成。
別看姓周的人數少，但附近的土地卻有一半是周家的。周氏族長叫周垚，外號周老摳，是個標準的小地主。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心裏對土地有多重視。
前些年，李善長一心鋪在科舉之上，根本沒功夫打理自己的莊子。周老摳就借機四處侵占田地，最終占據了周邊近一半的良田和荒地。
烽煙四起時，周老摳主動支持李善長結寨自保，還捐出不少錢糧，鼓動自己的族人和佃戶成為莊丁。
周德興原本住在鍾離，是周老摳的遠房親戚。他因從小學過些武藝，所以在年前被周老摳聘來當了莊丁的副頭領。
中午的時候，周德興見過朱國瑞一麵。李善長怕泄露機密，隻跟他說朱國瑞是朝廷招募的義兵千戶。因此，他不知道莊外駐紮的是反元義軍，更不知道朱國瑞已經收服了李善長。
見對方主動跟自己打招呼，朱國瑞也停下腳步回了一禮。
雙方客氣一番後，朱國瑞帶著趙端回了李家大院。
帶著莊丁巡視一圈，周德興跟李頭領簡單匯報了一下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住的地方不大。簡陋的小院裏一共隻有三間房。
剛到院門口，他意外地發現正屋裏竟然亮著燭光。
周德興警惕地撥出刀，躡手躡腳地走進院子。
“咣當”
正屋房門一開，燭光傾瀉而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急急忙忙地跑出來準備放水。
“勝宗，你怎麽在俺家？”
等看清來人，周德興收刀入鞘，詫異地問了起來。
“德興哥，俺給你帶來個熟人！”激動之下，唐勝宗也顧不上放水了，一把拉住周德興就往屋裏走。
周德興被他拖得踉踉蹌蹌，無奈地跟著他走進正屋。
屋裏坐著兩個魁梧的漢子。剛在寨門口答話的漢子興奮地站了起來。
“德興，俺可找著你了！哈哈……”
漢子大笑著迎過來將周德興抱入懷中，不斷拍打著他的後背。
周德興也是一臉激動，反手抱緊漢子哽咽道：“重八哥，你還活著嘞！”
“弟啊，閻王爺可沒空收俺！俺現在過得好著嘞！”朱元璋摟著他哈哈大笑。
周德興一時百感交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跟朱元璋相差一歲，都住在太平鄉孤莊村。兩人是打小的玩伴。凡是朱元璋小時候幹過的淘氣事，他都參與過。為此，他們沒少挨父母和地主劉德的打。
前幾年，朱元璋四處漂泊、渺無音信。他一度以為朱重八已經客死他鄉。為此，他和徐達等小夥伴還曾經抱頭痛哭過幾次。
“重八哥，快給俺講講你的經曆。”周德興迫不及待地拉著朱元璋坐到桌邊，這才看清桌邊還坐著一名壯漢。
此人看著比自己略小幾歲，長著一張長方臉，生得闊鼻厚唇，濃眉豹眼。
他不禁疑惑地看向朱元璋道：“重八哥，這又是哪位好漢？”
沒等朱元璋開口，唐勝宗笑嗬嗬地湊了過來道：“德興哥，這就是俺平日裏跟你說的本地好漢華雲龍！”
朱元璋也笑了笑，開始給周德興講起和華雲龍相識的經過。
原來華雲龍離開紅山寨後，在鍾離縣碰上了同鄉胡海。
胡海原本就是濠州紅巾，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朱元璋的手下。
哥倆見麵，忍不住互訴衷腸。胡海告訴他，自己是替朱元璋出外招兵的。他還把剛當上鎮撫的朱元璋吹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一番吹捧讓華雲龍聽得佩服不已。他最終決定投奔朱元璋，帶著自己的隊伍來到了孤莊村。
見華雲龍帶來二百人馬，朱元璋心中大喜，當即封他為管軍副總管。
等徐達、鄭遇春等兒時夥伴紛紛到齊，朱元璋驚奇地發現周德興竟然沒來。一問之下，眾人告訴他周德興已經成了李家莊的莊丁副頭領。朱元璋趕緊帶著定遠本地人華雲龍和吳家兄弟前往李家莊尋人。
等朱元璋把事情經過講完，周德興一臉羨慕地看著他道：“重八哥，還是你有本事。幾年不見，你都當鎮撫了！”
“啥鎮撫？俺不過是僥幸娶了父帥的義女，替他打理些雜事而已。”說話間，朱元璋顯得有些落寞。
他本以為打敗官軍後可以獨領一軍，卻沒想到父帥隻封了他一個鎮撫。義軍裏的鎮撫其實就是個跟“欽差”差不多的官職，表麵看著權力挺大，其實屁事也管不了。
為了擺脫這種局麵，他才毅然請命回鄉招兵，希望組建一支自己的人馬，早日成為領軍總管甚至是獨占一城的總兵。
周德興倒沒太注意他的表情，依然興奮地問道：“那你是來叫俺回去給你當兵的？”
“當啥兵？俺直接讓你當個百夫長。咱們兄弟裏可少不了你這個機靈鬼。”收拾好心情，朱元璋笑著捶了他一下。
“俺滴個孩來！俺咋覺得跟做夢似的呢？”聽到自己的任命，周德興的小眼睛裏爍爍放光，激動得無以複加。
華雲龍湊過來摟住他的肩膀道：“聽勝宗說，你現在是莊丁的副頭領。你能不能把莊子裏的莊丁也一塊拉走？”
周德興猶豫一下道：“俺可以試試。但不能保證全都拉走。”
“好兄弟，有一個算一個。這事，你自己掂量著辦！”朱元璋爽朗地一笑。
“不過，臨走之前，俺還有個仇想報一報！”華雲龍忽然沉下了臉，緊緊攥起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