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藝壓當行人
“啪、啪”
朱國瑞抬手扣打門環。
半晌，院裏有了動靜。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童子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娃娃，俺們是來請郎中的！”心急如焚的茅成順著門縫擠了進去。
看著不請自入的虯須大漢，童子嚇得小臉發白，倒退兩步，高聲喊了一句“師父”。
“哆”
一枚柳葉鏢從茅成腦邊飛過，準確地剁在門框之上。嚇得茅成一閉眼，快速退出了院門。
狗油胡神醫緩走到院中央，冷冷看著兩個不速之客道：“哪來的蠻子，沒聽過某的名號嗎？”
這個郎中不僅性情古怪，還是個練家子啊！來求醫的兩個人頓時覺得有點棘手。
朱國瑞趕緊唱了個肥喏：“神醫莫要誤會，我們是從外鄉來求醫的。不小心得罪了令高徒。”
見說話之人還算彬彬有禮，胡神醫猶豫一下，邊轉身邊道了句：“進來吧。”
“小哥，多有得罪了。”
朱國瑞又對著小童子賠了個不是，這才帶著茅成走進了正房。
仔細端詳兩人一番，胡神醫才緩緩開口道：“二位兵爺，有病去找醫官。何必舍近求遠？”
“你咋知道俺們是當兵的？”茅成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彪？對方詐你的好不好！朱國瑞深深為弟兄們的智商感到擔憂。
“身材彪悍，訓練有素，麵帶殺氣，手上又都是老繭，你們不是兵就是匪。”胡神醫搖頭晃腦地顯擺著自己的觀察力。
看著他那張得意洋洋的刀條子臉，朱國瑞忍不住想笑。
畢竟有求於人，他最終還是忍住笑，恭敬地拱手道：“胡神醫，我們的確當過兵。不過……”
沒等他說完，胡神醫擺手道：“沒有什麽不過，某從來不給當兵的看病。你們濫殺無辜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報應！”
“俺們沒有殺過百姓！”想起路上的屍體，茅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嘭”
胡神醫拍案而起：“城外每天都在殺人，多少百姓都讓你們給禍害了，還敢在此狡辯！”
說完，他招呼小童子轉身就要回內堂。
這位好像對朝廷也有意見啊。朱國瑞靈機一動，張嘴喊了一聲：“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嗬嗬。”
胡神醫冷笑兩聲，連頭都沒回道：“沒想到，二位還是明教中人。可別出門就撞上朝廷的鷹犬。”
看來對方不是明教中人。朱國瑞趕緊改口道：“驅除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這個口號好像有點用。
胡神醫停下了腳步，轉回身詫異地看著朱國瑞道：“這個口號是誰提出來的？”
“是在下提出的。”朱國瑞厚著臉皮侵吞了別人的知識產權。
他本以為用這個口號能唬住對方，沒想到胡青牛卻不以為然地笑道：“這年頭，說大話的人越來越多。某就在此恭祝二位造反成功了！”
言畢，他再次拉著小童子走向內堂。
“等等！”
朱國瑞心中大急。
這個古怪神醫真是油鹽不進。既不支持朝廷，也不支持造反，一點政治態度都沒有。
“兵爺有何指教，莫不是還得比劃比劃？”胡神醫把小童子推進內堂，悄然扣住一把柳葉鏢從容轉身。
朱國瑞的大腦飛速旋轉，想著一切可以請神醫出診的辦法。
“先生可知如何用針線縫合傷口，又如何預防傷口感染？”他終於決定用醫學理論吸引對方的注意。
“開膛破肚、縫合療傷，古已有之，不必在某麵前賣弄。”胡神醫一臉不屑，根本不為之所動。
看來沒戲了。
朱國瑞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他灰溜溜地轉身往外走，準備和茅成再尋一家醫館。
“等等！”
沒走出兩步，身後的胡神醫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朱國瑞沒好氣地回身問道：“先生還有何指教？”
“你剛才說到預防感染。不知你對此有何高見？”胡神醫捋著狗胡油，歪著腦袋看著他。
原來你還是想聽！那就好辦了！
朱國瑞故作高深地講道：“預防感染無非是‘消毒’二字。皮膚上、兵刃上，包括我們治療用的器械和繃帶上都有肉眼看不到的病菌。這些病菌一旦侵入體內……”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感染原理。說完原理，他又簡單介紹了一些消毒和預防感染的措施。
“沒想到閣下竟然也是杏林高手，請受某一拜！”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胡神醫跟變了個人似的深施一禮。
朱國瑞趕緊回禮道：“在下隻是知道一些原理和簡單的技巧，當不起先生大禮。”
“閣下客氣了。僅憑剛才閣下所說，就已經可以著書立說了！不知閣下可否親自指導某做些嚐試？”沉浸在知識海洋中的胡神醫明顯不能自拔。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朱國瑞爽朗地一笑道：“那又有何不可。我這正好有兩個現成的病例。咱們去實操一下，不就是最好的嚐試嗎？”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前去！”胡青牛縱身躥到他麵前。
老大還真是啥都懂！看朱國瑞以醫理壓服對方，茅成佩服不已。
“醫箱！”小童子趕緊從內堂取來出診用的箱子。胡青牛背好醫箱就催促兩人趕緊帶路。
直到三人匆匆出了城，胡神醫才一拍腦門，滿臉歉意地問道：“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在下朱國瑞，以前叫朱十七。還未請教先生如何稱呼。”
“某叫胡青牛，與外科聖手夏顴師出同門！”胡神醫略帶得意地介紹了一下。
見死不救胡青牛？你可是在後世鼎鼎有名的。朱國瑞吃驚地看著對方。
“某師兄雖然名揚四海，但也不懂閣下所說的醫技。”以為對方被師兄的大名所懾，胡青牛特意解釋了一下。
明代外科神醫夏顴，我自然知道。隻是你以後被武俠小說給捧上了神壇，比他名氣可大多了。
“名醫算什麽，俺老大是神仙！”聽胡青牛吹噓同門師兄，茅成一臉的不忿。
胡青牛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神仙之說還請慎言。”
“你……唉！”嘴太笨，又沒文化。自知說不過對方的茅成長歎一聲，別過頭不理胡青牛。
三人剛走出一裏多地，路邊忽然傳來急促的呼救聲。
“救人呐！快來救人！”
眾人定晴看去，隻見一個婦人正手足無措地站在池塘邊。一個孩子正在水裏拚命掙紮。
“有人掉下去了，你們等著，我去救人！”情急之下，朱國瑞簡單交待一下就縱身跳入水中。
水裏的人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婦女絕望地嚎哭起來。
大約十幾息後，朱國瑞托著個孩子露出水麵。發現他們的茅成興奮地大喊起來：“上來了，老大他們上來了！”
“俺的兒啊！”
婦女連忙止住哭聲，驚喜交加地抬頭觀看。
“嘩嘩”的水聲過後，朱國瑞拽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上了岸。
胡青牛趕緊湊過去給孩子把脈。
“沒救了！”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收回了手。
“俺不活了！”
聽說孩子死了，婦人一頭紮向池塘。
朱國瑞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她道：“大嫂，切勿輕生。孩子還有救！”
“這也能救？！”胡青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讓我試試！”
朱國瑞小心翼翼地把溺水的孩子平放到地上。扯開孩子的衣服，將他嘴裏的泥沙摳出。雙手疊放，反複按壓胸口。按了幾下，他又俯身向孩子嘴向裏吹氣。反複折騰了幾次，溺水的孩子終於咳出一口水來。
“這就是傳說中‘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失傳絕學嗎？”胡青牛呆若木雞，喃喃自語。
“佛祖保佑！謝謝恩人！”喜出望外的婦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
“別抱得太緊，讓他再緩一會。”朱國瑞善意地提醒著她。
見孩子在婦人懷中逐漸緩醒，朱國瑞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池塘。
“恩人……”等婦人想感謝他們的時候，三人已經走得不見了蹤影。
“藍玉啊，你一定要記住恩人的相貌。咱們得想辦法報答人家！”婦人摟著孩子呢喃起來。
孩子虛弱地看著母親，輕輕點了點頭。
路上，茅成激動得直打擺子。他語無倫次地念叨起來：“乖乖！招魂……您肯定會……明教教主白水治病。您能起死回生……”
朱國瑞抿著嘴聽他大發感慨，胡青牛卻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突然，他攔住朱國瑞一揖到地：“請先生教某失傳絕學！”
“啥絕學？”朱國瑞頓時有點蒙圈，疑惑地看著胡神醫。
胡青年整理衣冠，規規矩矩地跪下道：“先生若願傳授絕學，胡某願拜入您的門下！”
我哪會什麽失傳絕學，頂多會些急救手段。朱國瑞連連搖頭，伸手要扶起胡青牛。誰知他犯了倔，死活跪地不起，非要拜師不可。
“好啦，別跪了。以後咱們共同探討行不行？”無奈之下，朱國瑞隻能選擇適當讓步。
“弟子謝師父授藝之恩！”
胡青牛誤會了他的意思，喜滋滋地磕了三個頭。
等他行完禮，三人又一同趕往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