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河東河西三十年

張大年在龍陽縣這麽多年,雖不說無惡不作,可早已是臭名昭著,隻是一直沒有釀成大禍,也沒有人出來主持公道。

此時張大年臉色倨傲,指指點點的看著秦家這座宅子,捋著胡子不住的點頭:“宅子不錯,值個百十來貫錢,來人啊,給我封了,登記造冊。”

“張大年,你真不怕死?”秦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張大年聽到這話,頓時冷哼一聲:“大膽!你竟敢侮辱縣官!該當何罪?”

秦安目光瞬間從之前的懶散變得如炬一般,冷冷道:“你當真不後悔?你若是今天敢封了宅子,我立馬要你人頭落地!”

“好啊,你還敢威脅大宋官員!我看你不把你抓回去你是不會悔改了,抓走!”張大年大手一揮,身後幾個衙役扶著腰間的佩刀衝了上來。

秦安眉頭一皺,伸手便要去抓自己的亮銀槍。

“聖旨到!!”

馬蹄如雷,在秦家院子外響起,頓時驚擾了眾人。

張大年渾身一顫,聖旨?為什麽會有聖旨到這裏?

秦安也有些疑問起來,自己也沒和官方的人接觸過啊,唯一接觸的還是這個貪官張大年。

他本想一刀斬了張大年這廝跑路,大不了帶著自己老爹去遼國。

可沒有想到剛剛準備出手就有聖旨到了,出於好奇,秦安也隻能先收回自己的手。

宣旨的是個年長的太監,四肢短小卻格外的精幹,走路的時候腳底下就跟生了風一下,小碎步刷刷刷的踩著。

“敢問哪位是秦安秦公子?”老太監環視院子一圈,淡淡的問道。

宮裏的人,都有一骨子傲氣,即便是在大臣麵前也是如此,這老太監一看就是個老毒物了,能夠稱呼一聲秦公子,都算是給了莫大的顏麵。

秦安拱手道:“某便是秦安。”

老太監看了看秦安,點了點頭,便從身後小太監捧著的托盤裏麵拿出聖旨。

而此時,秦家的家丁也搬出了矮桌香案等待宣旨。

“朕膺昊天眷命,敕曰:盛德開保世之祥,得秦安獻天花預防之法,功在千秋,百官心甚慰。特封,龍陽縣男爵,賞萬金,錦帛百丈,銀具一套,賜如意。”

秦安稀裏糊塗的躬身接旨,也稀裏糊塗的成了龍陽縣男。

聖旨!

封爵!

這很顯然不是皇帝的聖旨,是由中書門下發布的聖旨。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聖旨,那也是實打實啊。秦安就因為這一紙聖旨,進入了大宋的貴族圈。

那老太監來的快去的更快,連賞錢都沒有要秦安的,直接出門騎馬就走了。

而那好幾箱賞賜,則是都被留在了院子裏。

張大年此時臉色鐵青,滿眼複雜的看著秦安,他腦子裏麵嗡嗡作響,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秦安突然就變成了一個男爵!

他一個八品縣令,如何敢得罪一個七品縣男?

秦安手裏拿著聖旨,有些玩味的看著張大年。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

上一刻或許你還壓人一頭,下一刻,你便成了小醜。

秦安笑了笑,問道:“張縣令,咱們剛剛被打斷了,我們繼續商討如何?”

張大年渾身一震,趕忙笑了起來,隻是笑容如同哭了一般。

他感覺自己要被嚇尿了,秦安的眼神明顯不想給他好臉色,剛剛那太監宣旨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要跑路了。

誰能想到,這小子真的立下了如此潑天大功?

要是自己當時聽了他們的話,豈不是這功勞自己可以拿大頭?

他可謂是悔不當初啊。

“嗬嗬,秦公子說的是,咱們好好商討!我縣衙裏有上等的茶葉,不如由我做東,我們去品茶觀景如何?”張大年也算是八麵玲瓏的人,知道情形不對趕緊腆著臉討好。

畢竟這可是爵位啊,如今大宋有多少爵位?又有多少縣令?他可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和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比。

“那倒是不必了,還請縣令大人哪來的,回哪去吧。”秦安懶得跟這種小人了兩個計較。

張大年如同搗蒜一般點頭,剛剛想要出門,這時候,外麵嘩啦啦的走來一大群人。

這些人,隊列整齊,頭戴鐵盔,身著軟甲!各個都手持長槍,莊嚴肅穆,殺氣淩然。

為首的,是大宋樞密使,王曾。

王曾走進院子,目光掃過秦安,落在張大年的身上,冷笑道:“沒想到張縣令真的在這!”

說完,王曾走到秦安的麵前,問道:“你就是秦安,秦縣男?”

秦安不知道麵前人是誰,淡淡的點了點頭:“是我。”

沒想到,下一刻,王曾直接拱手彎腰。

“本官大宋樞密使王曾!謝秦縣男大公無私,獻出牛痘接種之法!”

現場瞬間陷入了極致的安靜。

張大年長大了嘴,如同懷疑人生一般看著麵前的這一幕。

王曾啊!

這是王曾!大宋宰輔,大宋的樞密使,掌管大宋全部軍馬的大宋樞密使啊!

他居然拜謝了秦安!

張大年腦子一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叫:“是!是這樣的,本官今日也是來叩謝秦公子的大恩大德的!”

王曾冷眼看著張大年,絲毫沒有理會,隻是目光如炬的看著秦安,問道:“秦縣男,那棉花在何處?”

“可否有棉衣讓老夫看看?你放心,你家大人和我一個朋友有故,絕不會強買強賣!我們大宋軍方願意和你合作!”

秦安頓時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自己那個老爹在從中作梗。

不過秦安也沒怪他,要不是他,今天張大年這件事情還真的不好處理。

“棉衣有的,小桌子,去取一件棉衣。”秦安吩咐自己的家丁。

很快,棉衣取來了。

是青布包裹著棉花做成的棉衣。

王曾顫抖著手,連胡子都抖動了起來,接過秦安手裏的襖子,仔細的觀察起來。

“好啊!輕便沒有味道!”王曾讚歎道。

穿在身上,王曾頓時眼中閃過精光,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被包裹住,上半身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隻有緊實的熱度在身上逐漸的散開。

王曾在眾人眼裏仰天長笑,大喊道:“好東西!好東西,有了此物,我大宋百姓將不再飽受嚴寒之苦!此乃神物啊,神物啊!”

喊著喊著,王曾眸子都紅了,他急促的呼吸著,拉住了秦安的手。

“秦縣男,我王曾算是貧苦出身!也經曆過天花,所以老朽心底真的是無法言語此時的感受啊!你功在千秋!功在千秋啊!”

聽到王曾哽咽的話,秦安此時也多少明白了幾分王曾的心境,站在他這個位置上,多多少少都是憂國憂民的人,加上自己經曆過那些歲月,所以變得更加的珍重。

王曾掩麵而泣,突然目光落在了張大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