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戮心之言
門不會動,但是人是會動的。發覺玄武門難以攻破,領兵的薛萬徹當即對這城牆上觀戰的李世民喊道,“既然秦王殿下死守玄武門,那我兄弟便去秦王府轉轉,盼望秦王府此時亦能如玄武門一般堅不可摧。”說完便欲率領部下轉身朝著秦王府的方向出發。
李世民當下就慌了,事前為了能夠保證此次政變萬無一失,李世民已經將手中僅有的八百勇士全部帶來玄武門,甚至為了湊足兵力,還釋放了一批窮凶極惡的囚犯武裝起來,這些人便湊成了高士廉和長孫無忌所率將士。
精兵強將抽調一空,此時的秦王府中隻有一幹老弱婦孺,完全不具備作戰能力,一旦這些殺紅了眼睛的東宮將士們殺將過去,秦王府必定屍橫遍野。
後果不堪設想,在場的秦王府士兵亦大驚失色,但當前寡不敵眾,若是貿然打開城門,出城迎敵,當前的優勢便盡數消散,甚至他這一行人亦要喋血於此。
“某有一計,若殿下應允,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見眾人神色,陳豐朝著站在他身畔的李世民拱手說道,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放在了陳豐的身上。
情況緊急,秦王亦顧不得其他,來不及細問是何計謀,當下便道,“但憑先生做主。”
陳豐不知道李世民在聽到他下達的命令之後,是否有對此決定感到後悔,即便有,陳豐亦無動於衷,已然至此,便容不得他們再有半點猶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且慢!”陳豐朝著城下那些欲要轉身的將士們喊了一句,見那馮立、薛萬徹等人果然站定身體,調轉馬頭,之後方才說道,“諸位均是忠心不二隻人,莫非此時便不想再見你家主上一麵嗎?”
一句話下來便讓下麵亂成了一片,就連馮立亦是抬頭看向城牆之上,心中尚有一分期待,莫非他家主上並未遇難,隻是被秦王生擒?
“你那小兒,有種便讓我家主公與我等一見!”馮立打的是何等主意,陳豐如何能不知,不過是從他話語之中猜測太子和齊王未死,欲趁亂將二人救回去,亦圖他日罷了。
“傳聞將軍也曾陪同當今聖上一起征戰沙場,金戈鐵馬?”陳豐卻並未能讓他如願,而是繼續問道。
“你這黃口小兒,本將軍追隨陛下打江山的時候,你怕是還穿著開襠褲呢!”
聽聞此言,陳豐也不惱,確實這具身體太過於年輕了,且征戰沙場的漢子們,大多喜歡說幾句葷段子,陳豐心知,便也不當做一回事。
“不知將軍當初陪同陛下揭竿而起,所為如何?”陳豐繼續問道。
“當時隋帝無道,徭役賦稅,大興土木,百姓衣不避寒食不果腹,餓殍遍地,天下有誌之士何其之多,自然要反了他無道之君,還百姓一個清平盛世。”
“將軍以為如今陛下治下,百姓如何?”陳豐心裏暗暗點頭,嘴上繼續問道。
“雖不敢說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比之那無道隋帝,亦是強上百倍。”
“既如此,將軍何故要打亂這般清平盛世?莫非是欲要百姓重歸戰火之中?繼續那衣不避寒食不果腹之日?”
“黃口小兒,莫要口出妄言!”聞及此,那馮立大怒,破口大罵。
“將軍和眾位將士且聽我一言。”陳豐壓下手掌,示意下方躁動的軍士安靜下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敢問各位將士,爾等真心關注當今聖上是誰嗎?爾等當真關心坐上那九五尊位之人是太子還是秦王,亦或是齊王嗎?”
“非也!”看著下麵的士兵們因他的問題而麵麵相覷,陳豐自問自答,“吾等尋常百姓,所求不過豐衣足食,所求不過安居樂業,所求不過和平盛世再無戰爭!”
“諸位亦是有家有業之人,上有年邁父母,下有年少幼童,身畔上有嬌妻相伴,何故因為上位者之爭便將自己與家人性命置之不顧?縱算是太子僥幸贏了,亦是將領之功,與爾等何幹?若諸位命喪黃泉,血濺與此,諸位家人又該當如何過活?三五兩銀子,連你們身前這位將領的一桌酒席都買不來,卻要讓諸位家人忍受一生孤苦,諸位何以安心?”
此乃戮心之言,聽陳豐開口,馮立便已經知曉大事不妙,欲要阻止,卻已然不及。身畔“咣咣”之聲不絕於耳,正是金屬刀劍與地麵相撞所發出的聲音,一聲聲砸在地上,卻好似砸在了馮立的心頭。
他便知此戰,已然敗了,縱算太子和齊王尚在,亦無力回天。
“先生戮心之計果然厲害,馮立甘拜下風。”馮立滿臉苦笑,由衷讚歎。
“將軍大義,以天下百姓為先,若先生願意歸順,我王願不計前嫌,圓將軍馳騁疆場之願。”見他已然放棄反抗,陳豐繼續說道,看得出來他家殿下對此人的看重,自要為其招攬。
“承蒙秦王看重,但太子殿下與我救命之恩在前,知遇之恩在後,斷然不能背叛,隻請見我主,後馮立願馬放南山。”
“實不相瞞,太子殿下與齊王殿下,已然薨逝。”言罷陳豐便命人將太子和齊王的屍身帶了上來,與那馮立見上一見,亦算是圓了他耿耿衷心。
不過陳豐亦覺得此人不可多得,遂並未對太子和齊王做出不敬之舉,原本若是此人死性不改,陳豐便打算奉上太子和齊王的項上人頭使其死心,但此人卻是心懷天下,他便做不出那般,隻能命人將太子和齊王帶了上來。
那馮立並薛萬徹跪在地上,重重的朝著城牆上的兩具屍體扣了三個響頭,站起身子之後,雙雙解下兵刃放於地麵。
至此,玄武門外的混戰宣告結束,秦王一方大獲全勝,危機解除,大快人心。
但此時,李世民尚且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最難的那一關,才剛剛開始。
斬殺太子與齊王,不過是第一步,若是李淵不認同,他便唯有將叛變繼續下去,屆時便不僅僅是逼宮,而是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