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敗家子的大手筆

“這皮猴子……風風火火的,沒個穩重,說風就是雨的。”

林老頭無奈的搖著頭。

謝君直對林徹的作態倒不在意,“他尚年幼,是該活潑些,世叔,為何徹哥穿的如此奇怪?”

“那是他自己給了樣子,吩咐繡娘做的,說是什麽運動服,就是瞎玩,最近拜了龍虎山的張慈正練習武藝,每日早晚都要跑到西山練功,就穿著這麽一身。”林老爺子飲著茶,隨意的閑談著。

“徹哥兒還愛好習武?當年至賢亦說起過世叔有意讓他習武,他卻借口有辱斯文沒學幾天,其實是吃不慣那練功的苦。這徹哥兒倒沒有不願?”謝君直談笑著。

“習武是慶兒自己的主張,師父也是他自己求拜的,老夫也隻是隨他,倒也樂得如今之世他能有防身的本領,卻是那牛鼻子扭扭捏捏,非得整個代徒授藝,名義得做師祖。”

林老頭對張老道這個套路還是耿耿於懷。

“徹哥兒自己向武啊,那不知道可有開蒙上學?”謝君直略有好奇。

“未曾遇到合適的先生,老夫也原本也是不想他重蹈他父親的老路,也就遷延至今,如今看著他年紀也不宜拖延,老夫卻不想將就這先生的人選,哈哈,君直賢侄,吾倒是有意讓慶兒拜在你門下,賢侄以為如何?”

林老頭順杆爬,把自己本來的打算說了出來。

“承蒙世叔錯愛,小侄倒是沒有不願意的,隻是小侄尚有朝廷職司在身,卻是抽不得身啊。”

謝君直今任禮兵部架閣,負責招募民兵,籌集軍餉,保衛饒、信、撫三州。這次到建昌軍,半是公務,半是講學訪友。

“哈哈,賢侄心裏願意就行,那這事後麵再說,來,飲茶。”

林老頭尋思著,該用什麽辦法把人留下來呢,得細細思量一番。

……

因為流民的安置地在江對岸,於是一行車馬往著江邊走,前往一處新建的渡口。

車不是馬車,卻是牛車,因為林老頭也陪同著來了,他年紀大了,不貫馬車的顛簸,就專門打製了牛拉的車子以供出行。

這時候很少有人坐轎子,大抵都是不願以人為畜。這車是夏天用的,車廂便沒有全包裹起來,車周隻是半人高的護欄,車頂是一個遮陽的長形傘蓋。

林老頭和謝君直都在這個牛車上,歡笑妍顏,迎風暢談。林徹隻好也舍了馬車,一同在這個牛車坐著。

沒多久,便來到了渡口,等著渡船到來。

渡口就建在臨近林徹所選將來建立學堂的荒地南邊,這時恰好羅標陪著一個書吏帶著幾個衙差在丈量土地以便立契,望見車馬到來,羅標便和書吏上來見禮。

謝君直這才知道是林家要買這塊荒地,眺望了一眼,感到有些奇怪,“世叔,小侄看這塊地寸草不生,怕是沒法開墾吧,買來作甚?”

林老頭失笑的說,“哈,賢侄你可就問錯人,如今老夫已不管家中之事了,這些應該都是慶兒的意思吧,慶兒,與你伯父解釋。”

“回翁翁,伯父,慶兒打算把學堂建在這裏呢。”林徹簡單的解釋道。

“學堂?是怎樣的學堂?”謝君直饒有興趣。

於是林徹便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說了一下。

“徹哥兒,你是說要把這方圓二三裏的地方都建成學堂?嗬,這可是兩千多畝呢。”

謝君直不以為然,以為林徹是小孩胡鬧,“世叔,這可不能由著徹哥兒亂來。”

林老頭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賢侄莫用擔心,雖然老夫也不怎麽相信他能建成這樣的學堂,不過老夫既然決定了讓他接手家業,也就隻能拭目以待了。”

“伯父,小侄並不覺得自己胡鬧,你看啊,我這個學堂可不是一般的書院呢,不止可以教授經學,還有農學啊,工學啊,兵學啊,醫學啊,算學什麽的都要有的,我打算讓幾千個人甚至上萬人同時在這裏讀書學習。”

林徹對於謝君直說他亂來還是有點不服的,所以還是解釋了一番。

這很大麽?前世隨便一所大學一個校區都比這大多了。

“哈哈,其誌可嘉,不過吾暫且還不能置信,既然世叔都說不管了,那吾也等你建成那日。”

謝君直搖搖頭,覺得有些好笑。

心下隻覺著這娃子就是異想天開,臨安的太學也不過千餘人,先不講生源是不是官宦子弟,就這學生數量,在大宋地界就已經是最多的了。

這憑一家之力,就想建一個比朝廷官立學府還要龐大的學院,那隻能說是做夢!

看到謝君直這表情,林徹眼珠子一轉,心底起了打算,“伯父,小侄如果建成了,可否請伯父來任山長啊?”

“哈哈哈,要是真有那麽一天,吾便如你所願,哈哈,要是真的能執掌這樣一處學堂,吾還求之不得呢。”

謝君直倒是徹底以為小娃子就是在說笑了,不以為忤,也是開懷笑道。

“那伯父可記好了哦,到時候可不許反悔,嘿嘿。”林徹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好說好說,絕不反悔。”

說實話,謝君直心底倒是真期望能有這樣一所大學堂,隻是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有那錢糧,完全可以拉起五萬人的精兵了!

有那資本,直接造反,說不定還真有機會問問鼎有多重呢!

所以,官家都不舍得投入的學院,老謝怎麽可能相信一個山裏的土財主能夠做得到呢。

隻是謝君直現在還想不到,眼前這個小不點,心有多大!

這時渡船來了,因為車馬都要過江,便得輪番擺渡,幸好江麵寬不到兩裏,也沒花多少時間。

過了江,車馬沿著一條新開辟的道路,前往安置地,半刻鍾便到了一次地勢略高的地方。

在牛車上邊可看到,幾百個新建起來的竹棚,整整齊齊的排成六七排。

雖然地麵上還有翻出來的新土痕跡,卻也看得出來,這裏井然有序,規整中散發出勃勃生機!

稍遠一點的很大地方,幾十個人群分別的忙碌著,響起的號子聲,讓人油然而生出一股對未來的憧憬。

“這些竹棚是給臨時居所,那邊在整理的才是給流民的定居所在。”林徹開口講解著,牛車緩緩移動。

林老頭和謝君直饒有興趣的聽著林徹的講解,看著眼前繁忙而又新奇的場景,偶爾出聲問幾個小問題。

“那邊是磚場,挖泥燒磚,順便挖個小湖,以後可以做休閑之所。”

林徹讓人對這片荒地進行了詳細的測量,即使沒有儀器,老到的工匠師傅也能根據植被生長,還有竹竿在陽光下的陰影等等,這些細微的差別來確定地麵的水平位置,從而選擇合適的地方進行相應的改造。

“這個地方我打算建個蒙學,流民裏孩子太多了,三百多呢,讓他們現在這裏啟蒙識字,以後學堂建好就剛好可以去哪裏學習了。”

林徹的思想中,還是認為有知識,才更有戰鬥力,並沒有因為南宋最後被蒙古滅亡而以為文明無法戰勝野蠻。

“這裏是建個醫所,這一片是中心廣場的位置,將來有文藝音樂表演就會在這裏。恩,那裏留著建個公所,給大家議事的,邊上是給老人閑坐喝茶的。哦,這邊啊,打算建個市集。”

林徹對人類多個層次的需求,還是考慮得比較周詳的,並不是打算讓這些流民有口飯吃,能夠苟活就完事了。

“他們現在這是在挖地基,那個不是,那是排水溝,得先挖好,恩恩,這一片不是住人的,打算建一些織坊,成衣坊之類方便婦女做工的作坊。遠處山腳的地方啊,那是給牲畜養殖場預留的,這會正平地呢,順便采石伐木。”

雖然隻是一個小鎮,林徹卻也按著自己映像中的市政設施,提前規劃好了,即使現在想不到,或者用不到的方麵,也盡可能的做好了預留。

“男人?大多數得去做建築工作,修好了安置地就去幫我修學堂,以後可以修其他作坊工場什麽的,還有修路啊修橋啊,修河堤啊,我想修的地方多了,我還擔心人不夠呢,還讓人去多招點流民來。”

林徹憑一己之力來安置流離失所的難民,當然不可能就單純的養著,就算他有那麽多錢糧,也不會犯大宋朝廷的那種隻把難民變廂軍,一直空耗軍餉,卻不在為朝廷產生價值的錯誤。

人力,其實才是這世界最大的資源!

朝堂之上的人其實也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們卻都無法確確實實的去好好善用這一點,其中有因為公上麵的難處,更大的部分是一家一姓的私心!

所以隻把這些人當成是國家的負擔,甚至是影響他們統治地位的隱患!

等到幾百年後,甚至有所謂的名臣巨儒認為,天災人禍的時候,孤苦無依的百姓不在家老實的做安安餓殍,就是刁民!就是逆賊!

林徹卻不會這麽傻逼,因為隻有人,去有目標的工作,才能創造出價值。也隻有人,有了各種需求,才能讓事物具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