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驚豔

“紈絝。”

“廢物。”

“有辱斯文。”

“讀書界的敗類。”

一旁的才子們都看不下去了,有了李斌在前麵趾高氣揚,又來一個胖子“口吐芬芳”,才子們紛紛投去鄙夷的目光,低聲開罵,才女們側目而視。

“董妹妹,那便是你的未婚夫陳遠麽?模樣倒是不差,他和這樣的人為友,足見胸無點墨,不求上進。”一個帶著大紅珠花的姑娘對董明燕道,她年齡比董小姐大幾個月,臉比較寬,身材豐膩。

董明燕覺得有些羞赧,偷望了一眼陳遠,心裏不是滋味,道:“王姐姐,我們先進去吧。”

王姑娘一邊跟上,一邊道:“妹妹,不是姐姐話多,我們女人家啊,不是求個如意郎君麽,妹妹如花兒一般的人兒,跟個粗野農夫在一起,想想都讓人唏噓,我和姨娘她們念起時,她們無不對你表示惻隱。”

董明燕輕輕道:“姐姐,他可不是粗野農夫,今年要,他要參加秋闈的呢。”說完有點臉紅,少女肯定愛麵子,可是陳遠的學識,在大家看來,秋闈定然沒戲。

“哎呦,我的妹妹,你不會就這麽認命吧。”王姑娘大驚,苦口婆心,“你自小生在城裏,錦衣玉食,你可不知道,村裏是多麽難堪。姐姐三年前去了一趟姥姥家,後麵再沒去過,飯碗破舊,連張像樣的凳子都沒有,更遑論衣食了,吃不飽,穿不暖。你看我家哥哥就不一樣了,我父親是咱江寧的縣丞,我哥哥儀表堂堂,學富五車,是遠近聞名的才子。”

王姑娘滔滔不絕,一旁一個藍衣公子靠近,他粉唇朱麵,戴襆頭,穿交領“道袍”,領部綴白色護領,腰間吊著一個玉墜兒。

“董姑娘,兩年前在橋頭初見,在下一直記在心頭,別來無恙啊。”藍衣公子溫文爾雅道。

“王公子。”對方的話暗含他意,董明燕臉紅了紅,微微福了福。

王姑娘攔住董明燕纖纖小手,道:“這是我家哥哥,妹妹去江寧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江寧王賢的名字,兩年前就中了秀才,正待來年金榜題名呢,那個陳遠,一個田舍兒,有什麽可依靠的。”

董明燕有心掙脫,正要辯解,就聽道悅耳的聲音微帶指責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家親,王姑娘,身為女兒家,詆毀陳遠,慫恿董姑娘忘恩負義。你可曾讀女戒,要是你到了夫家,可知什麽是七出之罪。”

王姑娘漲紅了臉,叱道:“管你什麽——”她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對姑娘的樣貌,看得呆了。

少女桃心髻,右額佩戴白色宮廷簪子,白色鳳尾裙,綢緞裁剪成大小規則的條子,每條都繡以花鳥圖案,另在兩畔鑲以金線,披淺色褙子,玉帶係腰,腰間墜玉,柳葉眉,鵝蛋臉,芙蓉麵頰。

王賢半天才緩過神來,吃吃道:“在下江——江寧王——王賢,家父忝為江寧縣丞,永樂十四年的秀才,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對這樣的人見得多了,淡淡道:“萍水相逢,不必相識。”她對董明燕道,“董姑娘,陳遠為了你家兄長,受盡委屈,可不要聽了別人的搬弄。”

董明燕一震,聽少女的語氣,是認識陳遠的,她的語氣是對他的維護之意,心裏有些酸酸的,他什麽時候認識這般美貌的女子了?她對自己的容貌有幾分自信,但在對麵女子麵前,就像一個小醜。她的穿著打扮,無不顯示是一個官家貴族女子,舉止氣度,自己望塵莫及。

董明燕梳的是雙螺發髻,穿的是鵝黃長裙,隻用絲帶係腰,用香囊做修飾。這就是商人之女和官家之女的區別,再有錢財,打扮規格也遠遠不能如人家。

董小姐揚起頭,鏗鏘有力道:“不勞小姐勸導,明燕雖不讀幾天詩書,也知道恩義二字。”

少女點點頭,聽聞“蹇姑娘,我們又見麵了。”白袍公子翩翩而來。

王小姐一見白袍公子,眼睛都直了,紅了臉,期期道:“公,公子貴姓?”

白袍公子微笑道:“在下福建李騏,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王小姐的從臉上一直紅到了脖子裏,目光卻直直望著李騏,王賢的目光也沒離開過蹇怡璿,還真是一對兄妹。

秦書生變色道:“金陵詩會是洪武爺重視文人特允的,可不容納肮髒市井之徒,更容不得搗亂,惹是生非,兄台若要進去,一猜迷,二出錢,若是不進去,請不要耽擱大家。”

陳遠賠笑道:“兄台莫要怪罪,我這兄弟,跟大家開個玩笑呢,笑一笑,十年少嘛,對不對?”

鮑參軍還要反駁,陳遠踩他一腳,低聲道:“你看看那些女子,都鄙視你了,還鬧,那你今天來詩會還有啥意義。”從開始遇到這貨,眼光就在各路女子那裏逡巡,陳遠哪還不知道他的心思。

“對啊,對啊。”鮑參軍一臉訕笑,他眼睛本來小,腳上挨了陳遠一腳,擠出的笑容,像哭似的,卻真的把大家逗笑了。

女子們也對他印象改觀,感情是幽默風趣呢。

秦書生笑道:“貴兄真是別出心裁,也不耽誤大家時間,兄台請說謎底吧。”

鮑參軍一個機靈:“陳遠,你不會真的要猜吧?”

陳遠不理他,笑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下猜測,謎底是個‘器’字。”

秦書生笑道:“兄台才思敏捷,請進。”

鮑參軍瞪大了眼睛,這,失了憶的陳遠,怎麽變得怎麽厲害了?

陳遠走了兩步,喚道:“參軍兄,發什麽呆,快進來呢。”

鮑參軍“哦哦”兩聲,抬腳欲進,秦書生攔住,用目光示意裝滿謎麵的箱子。鮑參軍昂起頭,傲然從懷裏掏出一堆大明寶鈔和碎銀子。

秦書生和攔路的書生眼睛一亮,這又要有大收入了。收得錢多,他們多少是有回扣的。

鮑參軍迷著小眼睛,從散碎銀子裏掏出一錠,還是磨光了的,扔到桌上,傲然道:“不用找了。”

就一兩銀子,找個屁啊,秦書生和同伴想罵娘。

鮑參軍將寶鈔和銀子一股腦收回懷裏,守財奴的樣子,得意道:“當我是李斌那個傻子啊,咱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要用在刀刃上。”

秦書生滿腦門黑線,真想揍他一頓,心中不斷默念:我是書生,我是斯文人。才壓下了衝動,幾乎是吼出來:“快進去。”

鮑參軍整了整衣領,掏出扇子,“刷”的一下打開,撐撐雙手,挑了挑眉毛,“意氣風發”往前邁了一大步,大有舍我其誰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