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朱芸熙

一場暗殺消失於無形,其中凶險,讓吳月荷背上冒了冷汗。

直到他們遠遠離開鶴鳴樓,到了人跡很少的地方,才敢交談。

陳遠長籲口氣:“好了,此間事已了,我也該回去種田了。”

吳月荷奇怪的道:“有官不當,回家種田,虧你想得出來。”

陳遠反駁道:“你還不是,皇太孫看中你,讓你進宮,以後怎麽也能當一個貴妃,再不濟也是貴嬪,偏想跑什麽江湖。”

“我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當貴妃隻要討好皇帝就行,我呢,當官?得討好上司下屬,上司會整我,下屬也不服我一個田舍兒,想踩我上位。你爭我鬥,爾虞我詐,你真的以為當官好玩啊,表麵大家稱兄道弟,時時刻刻都得防備別人在背後使暗箭,我這小身板還不夠他們踩的。”

“在趙王和皇太孫麵前全身而退,遊刃有餘,你還怕?””

陳遠苦笑道:“在這些絕對實力的大人物麵前,十次你可以勝他九次,但隻要一次失敗,就是萬劫不複,我心沒有那麽大,能保證我步步不錯。話說回來,皇太孫對你真的是不同尋常。”

“嘁,誰稀罕,一副天下都是他的模樣,什麽都要被他掌控。”吳月荷嗤之以鼻。

“天下以後本來就是他的。”陳遠小聲嘀咕。

“真的,吳姑娘,你要報仇,不如入宮,有太孫看中你,說不定洗刷了你父母的罪名,恢複名聲也對,你們就算殺了朱瞻基,春秋史冊,你父母還是罪臣。所以啊,進了宮,不出十年,你當了貴妃,生下一龍半子,還不是……啊,你怎麽又打人。”

吳月荷臉通紅,怒道:“這種事也能亂說嗎。”

“什麽亂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早跟你說了,朱瞻基一定會即位的。”

“你混蛋,你蠢貨。”吳月荷咬牙切齒,罵了一通,往前跑了幾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幾乎流出淚來。

陳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必她是臉皮薄了,訕笑著道:“你別生氣,我也就說說。”

吳月荷自顧往前走,理都不理他。

陳遠又是道歉,又是說笑話。

吳月荷認真道:“你再說笑話,我哭給你看。”她又不是小孩子。

陳遠沒則了,怏怏道:“吳姑娘,我是提醒你,你現在去的方向是江寧。”

吳月荷停下來:“有什麽不對嗎?”

陳遠鄭重道:“吳姑娘,我還是勸你一句,你不想入宮,就遠遠的走吧,我相信令尊令堂有知,也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生活。現在又沒什麽監控,你要走,遁入江湖,朝廷也拿你沒辦法的。”

吳月荷不知道他說的監控是什麽,但是他說的不錯,要是自己化妝逃到山林,她相信官府肯定抓不到。大明朝,要隱瞞人口,還不是輕而易舉,這些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你母親,然後讓她老人家做主嗎?”

陳遠瞪大眼睛:“你要入宮?”

“入宮?除非我死。”

“那你還?”

“你不是智計百出,在各路之間自保嗎,你想辦法。”

陳遠沒好氣道:“你當我是哆啦A夢,無所不能啊,想要什麽掏一下口袋就行。”

“什麽夢?”吳月荷滿腦子問號。

陳遠懶得解釋,跟你們沒法解釋。

“嘀嗒嘀嗒”一輛錦布簾馬車緩緩過來,車身不大,四個輪子在路上起伏。四匹馬牽拉,趕車的把式小心翼翼,生怕顛簸了車裏的人。

陳遠和吳月荷急忙避讓,上次誤闖皇家的車還讓他心有餘悸。這輛車,款式怎麽跟小郡主的那麽像。

正疑惑間,車已經緩緩停了下來。

“嘩啦”簾子掀開,一張小臉露了出來。

雖然還是比較憔悴,但臉色有了許些紅潤。

“見過小郡主。”陳遠連忙行禮,有旁人在,不能失了禮節。

小郡主卻不看他,兩隻眼睛直直望著吳月荷,見她身材婀娜,唇紅齒白,十分羨慕,喃喃道:“灰太狼,這便是與你有婚約的董家小姐麽?果然傾國傾城,難怪你為了她闖南京大獄。”

這個稱呼,陳遠臉上燙了燙,回答道:“小郡主誤會了,她是我的表妹,遠來投親的,不是董小姐。”

小郡主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

“小郡主這是要遠行麽?”

“我要去樂安了。”

樂安在哪裏?古代地名陳遠一臉懵。他道:“小郡主保重。”

郡主呢喃:“你說,最後一片樹葉會掉下來麽?”

陳遠笑道:“不會,那片樹葉,會一直常青。”

小郡主點點頭,忽而甜甜一笑:“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陳遠,江寧人。”

小郡主沒有再說什麽,鑽進了車裏,車把式揮鞭,車緩緩起步。

“我叫朱芸熙,如果那片樹葉落下了,請你記得,它還是青色的。”車廂裏的聲音輕輕傳來。

“朱芸熙。”陳遠輕輕重複了幾次,等回過神來,車已經去得遠了。

吳月荷審視的看著陳遠,揶揄:“還說什麽怕為官,連漢王的女兒都相交匪淺,漢王,趙王,皇太孫,我看你如魚得水呢?”

“什麽?漢王的女兒,你怎麽知道的?”

吳月荷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車背後:“因為我會看。”

陳遠順著看去,果然馬車背後有一個大大的標誌:漢。

這,朱芸熙是漢王的女兒,那為什麽趙王讓自己照看她,真特麽亂。

他歎道:“一個可憐的小姑娘,身患沉珂,病痛折磨。”

“你怎麽認識她的。”

“說來也巧,那天,我坐牛車回家,車把式的車壞了……”陳遠把第一次遇到小郡主的事說了一遍。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樂安,漢王的封地就在樂安,原來她是回家啊。漢王的封地在樂安對不對?”陳遠向她確認,因為他隻記得漢王開始的封地在雲南,死皮賴臉不去,後麵封地改封在樂安,但不記得是哪一年。

吳月荷不耐煩道:“我怎麽知道。”古代信息很不發達,吳月荷從南方來到南京也不久,許多事情也不了解。隻是對陳遠更加好奇,這家夥明明膽識過人,見識長遠,卻為何偏偏對官場懼如猛虎。她賭氣似的偏過頭。

她今天怎麽感覺怪怪的,陳遠搞不明白。好吧,那應該就是了,想起小郡主方才的話語,陳遠望向車馬,遠遠的,將要消失在天邊。

說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命運襲來,又有多少人隻是在活著。

他記起了餘華作品《活著》的名言,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他活著,他是穿越者,但不是萬能的。甚至連自己的生存都困難。

他不懂醫術,也沒有現代的醫療設備。小郡主的病,他毫無辦法。

是人都想霸氣側漏,隨便吼一吼,地球抖三抖,無所不能,拯救世界。

其實最後發現,整個世界也拯救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