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還俗風波、身世之謎?
天未亮趙誦就拿了度牒,租了一輛牛車前往靈隱寺。
據說僧人可以去所有的寺院還俗,更何況他的度牒是用錢買來的,所以沒去徑山寺找偃溪廣聞,徑山寺也因為太遠的緣故,在臨安城西北一百裏開外。
而靈隱寺則離臨安城不遠,背靠北高峰,麵朝飛來峰,就在西湖邊上。
趙誦下了牛車,便沿著石頭古道去往靈隱寺。
和後世相比,此時的靈隱寺更加清幽,周圍的山水也更自然。
一頭紮入竹林,隻見不遠處石階上,有一老和尚正手執一把竹掃帚,在清掃地上的積雪。
趙誦沒有注意那個老和尚,但那老和尚聽見腳步聲,鬆了鬆肩膀,抬了抬手臂,轉了過來,視線朝趙誦看去,凝視許久。
忽然那老和尚手中的竹掃帚啪的一聲落地,如鬆枝一般的枯瘦老手顫抖起來。
聽見掃帚落地聲,趙誦快步走到老和尚身邊,連忙彎腰幫他撿了起來,遞給對方,發現對方正用眼睛凝視著他。
“老師父,你怎麽了?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老和尚不懂對方說的,連忙搖搖頭。
隻是老和尚說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趙誦看著。
老和尚總覺得此事不簡單,怎會遇到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父子,可那人早就死了,又怎麽會留下了後人呢。
他繼續盯著趙誦看著。
而趙誦也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起來。
青天白日的,莫非這老和尚有那個癖好?趙誦冷不禁感覺*****一緊。
老和尚本以為年紀大了眼花了,但越看越覺得像,眼見此事有些怪異,便試探問:“施主是來上香的麽,今天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啊。”
民間舊俗:初一十五要去寺院上香,趙誦知道,但他搖搖頭,對老和尚道:“老師父,我今天是來還俗的。”
“還俗?”老和尚疑惑,仍舊眼睛盯著趙誦看。
趙誦覺得老和尚太奇怪了,但是他直接就摘下了帽兒給對方看。
隻見帽子底下露出一個寸頭,還留著一些毛發。
“原來還真是沙彌啊。”老和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然後想起往事來,那人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了,麵前的青年才二十出頭,應該不是,而且其妻趙吳氏做了比丘尼,被賜號為惠淨法空太師,現還在臨安城內,隻是最近聽說趙吳氏染了風寒,身體不行了,他原本想趁著光景下山探查消息。
老和尚忽然對趙誦道:“你要還俗,我勸你還是好好當個和尚吧,還是靈隱寺安全些。”
老和尚擔心,麵前此人跟那人神似,會被有心人利用,以舊人的名號做事,再者現在朝廷都安定下來,百姓安居樂業,他可不想看到大宋江山腥風血雨,內亂不止,趁機讓韃子占了先機。
趙誦不解,為何這老和尚也要勸他入佛門,難道這佛門真有什麽好的東西?
但他今天來靈隱寺,還俗是一定要還的了,不管對方說些什麽。
於是他繼續前行,然後剛踏出第一步時,老和尚目露精芒,好似換了一人,不似剛才那暮氣沉沉一般。
趙誦隻聽得耳邊一陣大吼,那老和尚大聲喝道:“小娃娃,老衲勸你還是斷了還俗的念頭,你若再上前一步,老衲一掃帚劈了你!”
說著老和尚登時舉起竹掃帚,雙腿著地,手臂彎曲,做出戰鬥的姿勢。
趙誦被老和尚的舉止嚇了一跳,止不住狐疑道:“老師父,你要做什麽?”
老和尚冷笑起來:“今天我讓你出家,不讓你還俗!”
趙誦認定老和尚發了失心瘋,他的素養極好,沒有動怒,反而道:“老師父,我現在帶你去臨安城內找郎中,如果你擔心沒錢的話,診金我來付。”
老和尚一臉愕然,趙誦的眼睛裏滿是純真,絲毫都沒有說謊,這一刹那,他從趙誦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當年那個人就是那麽的天性善良,對待府中幕僚等人也是平易近人,隻是可惜還被史賊給害死。
可惡的是那史賊死後被今上榮膺了呢。
忽然之間老和尚頓時下不去手了,師兄偃溪廣聞還指定讓這人不要還俗,當然老和尚也清楚這個年輕人因為長得太像那個人了。真是老糊塗了,就算長得很像,那又如何,如今天下安定,莫非還要借助他人名號。
如今府中舊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誰會記得?
老和尚放下掃帚,又恢複原來麵目,整了整衣袖,短時間內又恢複了慈眉善目的樣子。
“老衲沒病,方才是嚇唬你的,沒想到你是個天性善良之人啊,我寺院缺的就是你這麽天性善良的沙彌,若你能待在我寺中,假以時日,必成高僧!”
趙誦鬆了口氣,看著老和尚尷尬笑著:“方才嚇死我了,我以為要命喪此處了。”接著又聽老和尚說的,他道:“老師父,我已經想好了要還俗了,回城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做什麽事情?”老和尚忽然激動起來,莫非要造反,如果發現了,頭顱落地,他可不想看到年輕人失去大好韶光年紀。
趙誦不明白老和尚說的:“老師父,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應該不能告訴你。”
老和尚見此年輕人冥頑不靈,於是使出一招殺手鐧。
“你得打敗我,否則我不讓你山上。”
“老師父莫要說笑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過得了我這關?”
“那我贏了,是否可以山還俗了呢?”
“那是自然,老衲說出的話都是真言!”
…….
山道上,一俗一僧直接動氣手來。
很快老和尚就敗下陣仗來,盯著趙誦看。
“我敗了!”
趙誦抱拳道:“失敬失敬!”
老和尚問:“你的武藝不錯,難道要去參軍麽?”
“不,我不去參軍啊!”
“你已是僧人,為何還俗,可有什麽緣因?”
“我隻是想賺錢養家。”
“就這麽簡單。可不要騙我?”
“是啊。”
老和尚盯著趙誦的眼睛,他發現對方沒騙人。
“但我還是要食言了。”老和尚道。
“老師父誆我!”
老和尚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但是你現在很危險,可能會陷入險境!”
“老師父會算卦?”
“不會。”
“那又是為何?”
“此事機密,反正你不能上山。”
“這座山道又不是老師父你修的?”
“你再上來,我就……”
莫非是考驗自己?趙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這些老和尚就喜歡考驗別人。
於是他想了想,就對那老和尚道:“老師父,這世間修行有萬道,萬道歸一,我不入佛門清淨地,去凡塵世界也可修行,比如那道家的大隱隱於市,其實都是一個道理,差別之處,不過就是位置不同,但人的心境是相同的。”
老和尚細細的回味這句話,感同身受,但無論趙誦說什麽,老和尚都不打算讓他還俗。
“小子,其實你不還俗,以你見解,日後必成為得道高僧。”
“成為高僧又如何?”
“可以弘揚佛法,開宗立寺!”
“不,那不是我的道。”
“你的道是什麽?”
趙誦心道,他的道,就是生意道,就是賺錢,然後娶妻生子,在大宋好好生存,而不是去寺院修行,枯坐論道。
於是趙誦想了想,道:“老師父,你們的道應該是這樣的。”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盤腿而坐,雙手搭在膝蓋上,然後閉著眼睛。
那老和尚也坐了下來,麵對趙誦。
“但是我道卻是入世。”趙誦睜開眼,放開雙手,然後身子舒緩,上半身往地上躺過去。
“你這是做什麽?”
“老師父,你是靈隱寺的老僧人了,應該聽說過濟顛和尚吧。”
濟顛和尚,帽破扇破鞋垢衲衣,貌似瘋癲,不受戒律拘束,嗜好酒肉,舉止似癡若狂,卻是一位學問淵博、行善積德的得道高僧,而且懂醫術,為百姓治愈了不少疑難雜症,個性又喜好打抱不平,救人命,雖然已經圓寂,卻是真實存在的。
老和尚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麽。
“所以我也要學濟公。”
老和尚歎了口氣,沒想到他的見解居然不如一個晚輩。
他已是佛門弟子了,更不能以個人感情摻雜其中,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師兄交待的事也隻是勸一下而已,也就沒有繼續多管閑事,起身之後,拿著竹掃帚繼續掃雪。
趙誦見老和尚遠去,鬆了口氣,忙一躍從地上起身,此時低頭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沒想到都跟老和尚扯了有半個時辰了,忙起身踏上靈隱寺的路。
積雪雖然被掃除了,但台階依舊有些滑,趙誦一步一滑,人到靈隱寺寺山門前已接近落日。
門口的黃衫胖沙彌正打算關門,忽然從門洞出現一張年輕人的麵色,忙道:“施主,現已是鄙寺的晚課時間,施主要拜佛還是明早再來。”
趙誦忙從衣袖掏出度牒,遞給對方:“小師父,我是來掛單的,不是借宿來的!”
“掛單?”那胖沙彌一見,看了看度牒上的字,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明朗師兄,快隨我來,晚課要開始了。”
胖沙彌看著趙誦這一身,邊走邊問:“師兄為什麽要穿的這樣,這被主持、方丈看到了,要罰去抄經書、掃藏書閣或茅房的。”
趙誦見胖沙彌這麽一問,隨便胡謅:“路途遙遠,路上遇到好心人,就給了身衣裳。”說完,歎氣起來。
“也是,師兄是雲遊僧,跟我們在寺廟修行的又不一樣。”胖沙彌忽然想到什麽,忙道,“師兄,你隨我來,我給你拿一身衣服去。”
“也好。”趙誦見天色已晚,暫時沒考慮還俗,等天色一早,再去那主持那兒叨擾。
趙誦問他:“師弟,怎麽稱呼?”
胖沙彌道:“戒名明日。”
“明日?”趙誦有些好笑,想到哪裏去了。
來到寢室,明日給了他一身僧服,趙誦換了,隻是頭發有些寸頭,但絲毫不影響他現在的形象了。
現在的趙誦搖身一變,成為了明朗僧人。
然後和明日一起來到了佛堂。
此時正是晚課要開始的時間。
所謂的晚課,指僧尼每天傍晚時分念佛誦經,當然還有早課。
趙誦很好奇,他還是第一次以僧人的身份參加晚課。
這時候他來到了佛堂內,佛堂內已經站滿了僧人。
趙誦一愕然,今日也是趕巧,正好遇到了佛堂晚課念《大悲咒》。
不過趙誦隻會念《大悲咒》,至於其他的,他隻是聽過,但不會念,在後世,那《大悲咒》還被刻錄成曲子,趙誦聽了慢慢都會背了。
趙誦裝模作樣地站在最後麵一排,心裏頭還是緊張,深怕被揭穿。
晚課開始。
趙誦便隨著那群和尚一起念起了《大悲咒》。
快一個時辰,才念完。
趙誦的腳都有些站不穩了,方離開時,身子差點就朝後麵倒去,這時候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趙誦連忙感激,抬起頭,卻看到上山時候那個老和尚。
那老和尚外麵穿著一件袈裟,比剛才在石階上看到的還要挺闊,更有一副寶象莊嚴之相。
趙誦忙換了稱呼,“哈哈,大師又見麵了!”
老和尚笑嗬嗬說道:“嗯,沒想到你換上了僧服,是不是已經沒有還俗的念頭了,靈隱寺雖然不比徑山寺,五山之中,也是排第二的。”
趙誦沒想到老和尚又提還俗,他道:“受戒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受戒的,小子還是想還俗,還請大師恩準。”
“小子,我看你大悲咒念得不錯,是否考慮一下?”
趙誦搖搖頭。
“你要當濟公也可以啊,今天晚上老衲就帶你去濟公和尚修行的地方去看看。”老和尚作勢拉起趙誦,欲往外走。
趙誦愕然,“大師怎麽稱呼?”
“老衲法號法禁。”老和尚愕然,趙誦的力道還真大,居然拉不走。
“大師,你應該叫法海。”
法禁一臉正經道:“你也知道法海,老衲崇拜的高僧?”
趙誦一臉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