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曹穎

離開青雲路陣地已經有數日。

周衛國、陳怡、張楚、田靜四人早就返回了學校,一切似乎又恢複如初,大家照常上課,閑暇之餘談論起突然發動戰爭的日軍,無不義憤填膺。

自然也有與平日不一樣的地方。

一來學生們關心戰事之心日益不減,愛國情懷是愈發激烈。

二來日軍偷襲閘北地區的戰鬥開始的時候,學生們大多都募捐了慰問品送往前線的招待所,可真正上過前線的卻隻有周衛國,張楚等四人。

四人順其自然地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大學生們有情懷,更有崇敬英雄之心,所以雖然眼不能親見,也想耳有所聞,一個個便圍著張楚、周衛國、陳怡、田靜四人追長問短,總想知道些前線作戰的情形。

每次遇到人“圍追堵截”,周衛國用來應付的隻有一句話,“對不住,同學們,我去的時候戰鬥早就結束了,所以對於戰鬥的情形一概不知,你們要是真想了解,還是去問張楚同學吧!”

“張楚同學親臨了前線的戰鬥嗎?”

當有人這麽問的時候,周衛國總是報以微笑。

似乎並沒有表示肯定,但問的人總以為周衛國是默認了。

於是這些**燃燒的學生便立馬轉移了陣地,全力“攻克”張楚。

“張楚同學,聽說你去了前線,還親眼目睹了慘烈的戰鬥?”

“張楚學長,你也太厲害了,你和我們講講當時戰鬥的情形唄!”

“張楚,你行啊,這麽爺們兒的!”

……

總是戴著一副眼鏡,一副斯文相的張楚,就這麽成了當紅的人物,有時候就連去上廁所,隔壁坑的兄弟可能都會突然問一句,“是上過前線的張楚同學嗎?”

陳怡為此笑著怪責周衛國腹黑,“你明知道的,張楚和田靜去曹家橋的時候戰鬥都已經結束了,倒是你親臨過戰鬥,甚至還殺死過鬼子,為什麽你不告訴同學們,反倒要張楚背這個鍋?”

“嘴巴長在張楚的身上,他自己不是也沒有解釋嘛!”周衛國笑道。

陳怡噎了下,無奈道:“你也不能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啊!”

周衛國樂道:“陳怡啊,你難道還不了解咱們認識的張楚嗎?你以為很麻煩的事情,人或許還很享受呢!”

“享受?”

陳怡想不明白,她自然不知道,平日裏有些內向的張楚是很少與人來往的,但內心深處他是渴望有更多的朋友圈的。

周衛國說的一點兒沒錯,陳怡覺得被同學們問長問短是一件麻煩事,但張楚卻是甘之如飴的。

你甚至可以隨時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聽到學生們的談論。

“你還不知道嗎?張楚學長說了,他親臨前線的時候看到咱們國軍的將士可英勇了,矮矬子小鬼子哪兒能是對手,一個個被殺的是人仰馬翻。”

“守衛曹家橋陣地的一個連長,當初衝出去拿著砍刀一連就砍死了四五個鬼子,你不信?張楚同學親口說的,他可是上過前線戰場。”

“小日本不足為懼,哪裏是我們泱泱中華的對手。”

……

各種版本一時層出不窮。

也難為張楚一個學物理機械係的悶騷理科生,居然也可以憑借想象力把前線戰鬥的情形描述的如此繪聲繪色。

最後是田靜看不下去了,幹脆把當日真實的情況,周衛國與陳怡險些在青雲路喪命,並親眼見證了一場慘烈戰鬥的實情告訴了張楚。

當然,關於周衛國殺鬼子的事情田靜並沒有說,她答應了陳怡保密。

張楚在驚訝過後這才消停了些,再不敢憑空捏造了。

接著時間一晃到3月3日,消息傳到學校,日軍占領了真如和南翔之後宣布停戰。

由於英美兩國出麵調停,日軍這才答應與中方和談。

複旦大學。

愛國之心濃烈的學生們一時激憤難平。

“這些可惡的小日本,憑什麽他們說停戰就停戰?”

“我們不能眼睜睜的讓小鬼子占領了真如和南翔,那是我們中國人的土地,是屬於我們中國人的。”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醒目的橫幅被學生們掛在了學校的各處。

張楚這邊兒也因此遇到了麻煩,有學生提出質疑,“張楚學長,你不是說小鬼子不堪一擊嗎?他們怎麽還占領了真如和南翔?”

“就是啊,我們得到的消息應該是咱們的隊伍把小鬼子打得落花流水才是。”

“這……我……”

張楚一時無言以對,倒是周衛國站出來替他解了圍,“同學們,咱們的將士都是好樣的,一個個在前線奮勇殺敵,浴血奮戰,不懼犧牲,但奈何國力微弱,輸就輸在國力上,鬼子有飛機大炮,有坦克戰艦,咱們有什麽?咱們有什麽?你拿什麽和別人打?”

周衛國的質問振聾發聵,聽到的學生們無不陷入沉思,然後又唏噓感慨且無可奈何了。

是啊,我們的將士是英勇,但鬼子的武器更厲害,血肉之軀又怎麽擋得住飛機和炮彈。

不遠處的涼亭,立著一道窈窕的身影,她也聽到了周衛國的言論,隻是靜靜地笑著。

周衛國抬頭的時候正巧與她的目光相撞。

安慰過那些激憤的學生們之後,周衛國抬腳向那道身影走去,當在那道身影麵前站定的時候,他恭敬道:“曹老師好!”

曹穎。

大哥劉遠的戰友與摯愛。

明麵是中統身份,實際上的地下黨人。

周衛國的前世記憶中,曹穎後來被叛徒所害,中槍,卻堅持開車救出了自己和大哥劉遠一行。

曹穎犧牲的時候劉遠痛不欲生,周衛國看的也是心如刀絞。

現在又能見到活著的曹老師,

真好!

隻是不知道現在的曹老師是不是已經加入了中共地下黨。

“周文,我剛才聽到你與同學們談論這次中日之戰結果的看法,你的見解倒是十分犀利中肯的,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你對未來咱們中國的命運是怎麽看的?”曹穎笑著問道,她是複旦大學的國文老師,周衛國的成績一向優異,又才思敏捷,出類拔萃,她也很是喜歡。

曹穎的聲音一如記憶中的溫柔與從容。

周衛國想了想,說道:“曹老師,國之命運非個人所能改變,我把它說出來,除了徒感傷悲之外又有何益呢?倒不如不說。”

曹穎沒有想到周衛國回答的會是這個答案,她笑道:“這麽說你對祖國的命運並不看好?”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事實。”周衛國道。

“是啊!這樣的境況一時之間誰又能改變的了呢?”曹穎唏噓感慨了幾句,又和周衛國說了些話這才離去。

話語雖然短暫,心思細膩的曹穎卻有一種錯覺,與幾日前相比,方才的周文,無論是話語還是見解,似乎都老練成熟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