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巷戰、焦灼、傷情、鐵甲、殘酷
平壤內城的城牆並不高，牆外現在卻是遍地的街壘、壕溝。
加上靠近內城建築密集，周邊全是被掏出射擊孔的民居、商鋪啥的，陰狠毒辣。
倭寇又不逃了，聯軍攻城戰和入城追殺死的，大多數都是李朝偽軍。
鬼子熟悉防禦布置，跑的又快，大部分都撤回內城恢複建製，然後又被一批批派到前線。
戰局一下子焦灼起來，任何一個時代，城市巷戰都殘酷的令人發指。
移動不便的大炮也推不進城裏，鬼子近距離的“鐵炮”顯示了強大的殺傷能力。
最激烈的時候，負責指揮南城攻擊的李如柏都險些送命。
他的親信副將李芳春，就在他眼前被一箭射中脖頸，沒死也去了半條命，而這一箭離他麵門不到尺餘距離，老嚇人了。
進城的軍隊已經不敢再深入，隻是勉強的再次拉起包圍圈。
查大受正在拚命往牡丹峰上運大炮，準備居高臨下發射鐵蛋子，硬砸開內城烏龜殼。
攻擊節奏一停，城裏殘餘的偽軍就倒了血黴。
殺紅眼的東征軍管你降不降，滿城都是敵人，語言又不通，還是殺了省事。
尤其是聯軍中的李朝官兵，殺起自己人可比大明官兵狠上百倍，對他們來說這些朝奸比倭寇跟可惡。
一時間平壤城被占領的區域慘叫聲，求饒聲，哀嚎聲恍若地獄。
街道上隨眼可見的屍體，大多肢體不全、腸穿肚爛，城裏處處汙血橫流、慘不忍睹。
……
而這一切，和汪鵬已經沒有了關係，平壤一戰大致過程，他都基本了解。
看起來殘酷的攻城戰，和破城後的巷戰比起來，反而要更安全。
為什麽說值？
攻城的時候背後全是自己人，你的英勇壯烈會被很多友軍親眼目睹，收獲嘖嘖驚歎，友軍翹著大拇指給你點讚。
巷戰中，沒有前方後方，你都不知道什麽地方會冒出一支箭矢，或是飛來一顆鉛彈。
更可怕的是，這些致命攻擊，有很大可能是友軍發射的，這一點都不稀奇。
汪鵬不願把自己的兄弟，扔到如此殘酷混戰中，無聲無息、毫無價值的死在牆角。
所以他選擇了看似最危險的攻城戰，並不全是為了自己，真心話！
這一點從城內如流水般抬下來的傷員和屍體，就能證明咱們鵬哥兒的先見之明。
此時他正在暖帳裏脫得赤條條的，女扮男裝的秀兒紅著眼眶在忙碌。
汪鵬渾身上下四五處外傷，已經由柳院長親自縫合好了，秀兒含著淚幫著上金瘡藥和包紮。
“哥！還疼不疼？”
“沒事！快一點，我還有事！”
“嗯！這邊都弄好了”。
汪鵬看著腳下甲葉殘缺的鐵甲，被鉛彈轟的一個個凹坑的弧形薄鋼板。
還有那被血染得一片片紅斑的絲綢內衫，也是一陣陣後怕。
他不是超人，挨揍也疼，挨刀也流血。
登城最危險的就是先登之人，四麵八方全是要掉殺你的致命武器，沒有退路，更不能有一絲猶豫。
隻有拚命砍殺出一小塊立足之地，讓後續的兄弟能站穩腳。
萬幸，咱們鵬哥兒沒死，也沒重傷，但是皮肉傷那是難免，因為在最危險的時刻，隻能以傷換命。
秀兒非常想抱抱相公，但又怕觸碰到傷口，心裏難受的不行，還不能哭，眼睛模糊了會礙事。
汪鵬在秀兒小心翼翼的服侍下，穿上新的內衣，披上寬鬆的棉袍、棉鞋。
看著麵色蒼白的秀兒和她通紅的眼眶，心頭一陣憐惜。
輕輕的擁住她顫抖的雙肩，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放心吧！哥沒事，你不要亂跑，記得在外人麵前不要說話，還有把假胡子粘好！”
“遵命！大人！”
汪鵬捏了一下秀兒皺起來的小鼻子：
“嗯！乖！”
……
汪鵬先去了秦逸的營帳，自己的這個把兄弟登城後和他背靠著背廝殺，也沒少挨刀砍、被槍戳。
掀開厚厚的棉布簾子，帳篷裏熱氣騰騰、煙霧嗆人。
秦逸和騎兵隊的丁盛、餘蔡、劉平及其他五個兄弟全在。
九人圍著紅紅的炭火抽煙喝茶，都穿著內衣、披著棉袍，光著腳坐在羊皮墊子上談笑風生，大戰後的亢奮狀態還沒消散。
“哥沒事吧？”
“鵬哥！”
“鵬哥！”
“我沒事，過來看看大家傷情”。
“鵬哥，你讓老劉打製的護心鏡真的太牛了，你看這都癟了，鉛彈也沒穿過去，不然我現在就在下麵收紙錢了！”
丁盛舉著一塊同樣坑坑窪窪的弧形薄鋼板，大呼小叫。
“可不是咋的，你看我這麵甲，迎麵一銃，震得我腦瓜子嗡嗡的，脖子差點扭斷了”。
劉平也擺弄著頭盔，後怕不已。
秦逸和餘蔡在旁邊笑著沒說話，身上也沒少纏著一圈圈繃帶。
汪鵬和大家一邊聊著，一邊把每個人都檢查了一下，這才鬆了口氣。
弟兄們都沒大礙，休養一陣子就能複原，這讓他無比的欣慰。
“我說大夥兒都把衣裳穿嚴實點，別著風受涼，對了啊！酒絕對不許喝，早點養好傷，還有大仗要打”。
“是！鵬哥！”
“秦逸跟我去梁峰那邊看看，其他人都老實點啊，這幾天別出去”。
“好嘞！”
……
出了帳篷，汪鵬和秦逸並肩而行。
“這次犧牲的七個兵，包括傷殘的三個兵都是火槍手，梁峰撤下來時難受的直抹眼淚，板子更是嗷嗷哭”。
秦逸有些語氣沉重的說道。
“是啊！咱們皮島上還是缺工匠啊，又要打製槍械，又要打製護甲，實在忙不過來。
我隻能保證騎兵和精銳能重點防護，火銃兵隻有麵前一塊鐵板，麵甲都要薄了許多”。
汪鵬也很無奈，他的騎兵隊及嵇晉、王灝的兩隊人，都是老兵精銳。
他也隻能做到三成的鐵甲率，就這也是想盡辦法才勉強湊齊。
像這次救了他們十幾條命的冷鍛弧麵薄鋼板，可費死勁了。
沒有水力或機械鍛錘，都是手工一錘一錘敲出來的，這玩意必須合身，隻能一人一個樣。
又要回火、退火、淬火，比打製槍管還麻煩。
而且火銃兵不同於其他近戰型部隊，真要是穿上厚厚的鐵甲，也不方便彈藥裝填。
在汪鵬的潛意識裏，未來的燧發槍步兵，本身就是戰場上的消耗品。
雖然殘酷，但這就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