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7章 落定
距離夏收還有些時日,處理完徐青祿的事情之後,徐青福和徐青山便又回到了鎮上做活,如今家裏頭才出了這麽一大筆銀錢,徐彬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徐錦徐繡還有徐文也都不小了,不論是嫁妝還是彩禮,都得現在就開始預備了。
再加上還有各種開銷,花錢的地方可不少。
再說了,若是有法子能夠掙錢,誰又會嫌錢多呢?
如今家裏頭人口多,孫輩的三個兄弟還擠在一塊兒住呢,等徐彬成親之後,自然不能再這樣,而且徐文的母親傅氏剛剛查出來有了身孕,日子還淺,未足三月,可也得悉心養著,若是落了胎,那可大大的不妙。
而且傅氏和洪氏都還年輕,三十歲都不到,勢必還要繼續給家裏添丁的,雖說素來都有父母在不分家這一說法,可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個小小的四合院裏頭,定然是不夠住的。
原本家裏是打算這次夏收之後就買個宅基地,建個新房,讓徐青祿或者徐青山一家搬出去住,也好騰出地兒來給徐彬成親。
可徐青祿突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家裏這些年存的銀錢也去了大半,除了藥費的十多貫和賠給何十六的那二十貫錢,還有在衙門裏頭上下打點的銀錢,也足足去了將近十貫,石氏拿給老爺子的六十多貫之餘十多貫。
若是隻給徐彬成親的話自是夠了,再加上夏收之後交足賦稅,留足自家口糧,再把剩下的糧食賣了,倒也能餘下不少,可若是想要建磚瓦房的話,也不知夠還是不夠。
用過午飯,徐文和父母說了一聲,便往鎮上去了,找到了正在做活的大伯和三叔,將顧慮和提議都和徐青福和徐青山說了。
兩人聽了之後麵色盡皆變得極為凝重。
“老三,這事兒你怎麽看?”徐青福還是打算先和徐青山商議之後再說,也沒有避諱徐文。
徐青山說:“大哥,我覺得文哥兒說的很有道理,那何十六確實不是個好相與的,咱們是該早做準備,絕了這個後患,免得到時候當真被他給纏上了,那才是真的麻煩。”
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徐青福深以為然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徐家一大家子人呢,若是當真被那種人給賴上了,隻怕是一輩子都難甩掉了。
兄弟兩沉默了一會,陷入沉思,一旁的徐文也眉頭緊鎖,心裏頭有些焦急和擔憂。
沉吟半晌,徐青福忽然說:“老三,依我看咱們不如分作兩路,兩邊都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麽門路。”
徐青山不解的問:“大哥的意思是?”
徐青福道:“你素來便能說會道,長於交際,待會兒你就把工給辭了,即刻動身去隔壁鎮子何十六的老家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旁的法子,或者是何十六的把柄什麽的,我呢就去鄉公所找黃大哥商量商量,看看該怎麽辦才好。”
徐青山連連點頭:“如此也好,黃大哥畢竟是在衙門裏頭辦差的,路子比咱們廣。”
徐青福又扭頭對徐文說:“文哥兒,你先回去,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和你三叔就行。
你回去好生讀書,如今你阿爹受傷不能下床,你阿娘又有了身子,你祖父和祖母的年紀也大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萬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貪玩,該多幫襯著家裏一些了。”
徐文正色道:“大伯三叔放心,侄兒知道了,那侄兒先回去了,大伯和三叔辛苦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行了,趁著現在還早,你趕緊回去吧!”
徐文告別叔伯二人,又匆匆往家趕,今日不是趕集的日子,如今時間又不早了,徐文若要回家,隻能靠兩條腿走。
······
接連幾日,徐文都免不了有些擔心,徐章倒是瀟灑,該吃吃,該睡睡,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擔心。
如此又過了數日,時間來到五月底,四下無人時,徐文的眉頭鎖的更緊了。
距離夏收隻剩下半個月了,徐青祿屁股上的傷已經結了痂,好了許多,隻是為了早些康複,還是沒有挪動,吃喝拉撒皆是徐文和傅氏一塊兒幫手伺候著。
徐章和徐文依舊每日上午去學塾讀書,傅秀才的講課頗為有趣,徐章的筆記本已經記了有小半本了。
徐青福和徐青山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徐章猜測,他們之所以不托人帶信兒回來估計是怕老爺子和老太太知道了擔心,想著兄弟兩自己把事情給解決了就行。
可徐文卻等的有些不耐了,頭幾日還好一些,過了四五日後,便連讀書也不大上心了,課堂上總是走神。
到了六月初的時候,徐青福和徐青山回了家,也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何十六被人告到了縣衙裏頭,罪名是打架傷人,擾亂鄉裏,被縣丞大人罰了一年的苦役,還賠了苦主好些銀錢。
徐家賠給他的二十貫錢都被賠出去了不說,他家裏頭還貼了好些錢。
苦役自然是可以被贖買的,但價格頗貴,若是家境殷實些的,自然都會選擇贖買,可何十六家境一般,而且家裏頭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若是為了他一人斷了全家的生計,又如何能夠。
而且因著何十六這人在鄉裏風評素來不好,沒有什麽人緣,他打傷的人裏頭,還有同族的何氏族人,何氏的宗族耆老也存了教訓何十六的心思,否則的話,他也不必躲到溧水鎮來避禍了,而且不過一年的苦役,這懲戒不算嚴重,若是能夠磨磨何十六的性子也是極好的。
是以何家宗族也並未出麵,不過衙門開恩,念他受了重傷,讓他先將養一個月,待夏收之後,再去做苦役,修官道,築河堤。
就算一年之後何十六服完苦役回來,再有什麽事情想黏上徐家,也沒了借口,徐家自然也不會再怕他,他若是想來徐家鬧事,大灣村的村民們都不會坐視。
徐文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去,苦悶了許久的臉上也終於出現了笑容。
徐章對此沒說什麽,其實何十六也未必會來找他家的麻煩,徐章不過是將這種可能性提出來罷了,不過徐青福和徐青山的動作倒是快,不過半個月不到的功夫,便將事情給辦妥了。
這裏頭怕是少不了上下打點,四處遊說,不過徐青福和徐青山沒說,徐章也就沒問。
當天晚上,徐章便找到了自家父親,讓他幫著做一個大一點兒的沙盤盒子,用來練字。
“用來練字的盒子?”對於自家兒子的讀書的事情,徐青山還是很上心的:“什麽樣式的?”
徐章說道:“就是一個敞開的盒子,長約三四尺,廣的話,二尺便足矣,至於深淺,有三寸便也夠用了,盒中覆上一層細沙,以木棍為筆用來書寫練字,這樣就能省下買筆墨的錢了。”
就是一米一二左右長,六十公分寬,十公分左右深淺的敞口木盒。
“用木棍來練字?這能行嗎?”徐青山疑惑的問:“筆墨雖貴,可咱們家還是買得起的。”
徐章說道:“上等生宣昂貴,普通的草紙吸墨太深,平日習字,有沙盒便足矣,以前尚未有紙張之時,絹帛昂貴,先賢們同樣也是以樹枝為筆,沙地為紙,孩兒效仿先賢,乃是雅事。”
普通的紙確實不貴,可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完全沒有必要,以徐章如今的字,還是先在沙盒裏頭好好練上一段時間再說。
徐青山瞧著懂事的徐章,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歎息一聲:“章哥兒比阿爹小時候懂事多了。”
第二日一大早,徐章便收到了徐青山的禮物,一個長方形的沙盒,約有一米二長,五十多公分寬,十公分左右深淺,尺寸和徐章說的幾乎沒有出入。
裏頭還鋪了一層細沙,一根打磨的很是光滑的細竹棍,比小拇指略小一笑,還有個小耥板,板長約莫四十公分左右,一根約莫六十公分長,大拇指粗細的平滑木棍作杆,在沙盤上寫完之後正好用來推平。
盒中的細沙很是幹燥,抓起來便有細沙從指縫中滲出,顯然是徐青山特意烘幹處理過的,徐章很是滿意。
老爹還是挺靠譜的,答應的事情立馬就兌現了,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