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小樓命案

“趙爺爺,前麵該就是這煙柳巷的盡頭,聽那邊好像人聲鼎沸,我們不若去看看如何?”

王禪問歸問,人卻已朝前奔去。問隻是禮數,但做卻全憑自由。

小王禪自小有主見,所以也並不會拘於禮節而故意約束自己。

趙伯自然知曉,隻是臉上憂慮徒生,依他的本事,早就聽說那邊的吵鬧,卻也沒想到隔著百丈之遠,小王禪也能聽見。

有熱鬧不湊,這就不是六歲孩童的天性了,趙伯隻得跟在後麵,小心守護。

這裏原本是一座小樓,可現在卻被十數個鎮裏的巡守圍著,外邊還有十幾個附近的居民,在看熱鬧,一陣陣議論之聲。

一個中年男子,臉臉頰狹廋,人卻十分精幹,手摸山羊胡子,正看著小樓塌落下的灰燼發呆。

王禪站在圍觀百姓邊上,擠在人縫之中,偷偷瞄了過去,才發現,小巷街邊的一座小樓被火燒毀。

這裏十丈之內,全是廢墟,一些倒落的梁木之上尚在冒著青煙,許多地方還流著水。

看起來昨夜是走了水,燒毀了此間小樓,就連旁邊的兩三家也一起受了災,而此時該是才把餘火澆滅,通知了鎮上管事裏正來處理。

幾個中年男子,正在火堆中刨著,幾具燒焦的屍體隱約可見,橫七豎八的倒在灰燼中。

“裏正大人,經過清點一共有七具屍身,三男四女。”

那個山羊胡子的男子,就是鎮上的裏正,是四族推選出來,管理鎮上日常事務。

同時也解決鎮上的日常糾紛,對於此地走水之事,今年還是第一次。

“這原來是什麽地方?”

裏正故意問著。

其實小鎮不大,他在此已當了十幾年裏正,所以對此應是十分熟悉,卻不知為何還故意問起。

剛才匯報的中年男子,湊了過去低聲道:“這裏是翠花樓,老鴇叫翠花,是一家妓院,有五個姑娘。

昨日王家大公子在此尋歡,被其夫人抓了個正著,還把其中一個叫姻如的姑娘抓走了。

昨夜原本也相安無事,至今日三更時分,卻忽然著了火,幸得隔壁幾家齊心救火,才未讓大火蔓延開來。

隻是這翠花樓所有人等都被火燒死了。”

山羊裏正一聽,心裏也有數了,四大家族哪一家都不能得罪,得罪了他這個裏正就當不成了。

此間隻是妓院,外來人等縱是尋仇,也不會縱火燒死七人,普通百姓更不可能。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四大族的公子哥兒,一時瀉憤,才會做出如此不良之事。

若說是意外失火,七個人一起燒死也於理不和。

因此既然涉及四大家族,他誰也不想得罪,就隻能當作意外處理。

“你們把這七具屍身拖到鎮外亂葬崗埋了,此間該是張家物業,你們去通報張氏族長一聲,讓他們自行來處置。

至於隔壁之失,你們也一起通報張家,就由他們賠些錢糧,也就大事化小了。”

山羊裏正才一說完,那些七嘴八舌的隔壁鄰居也不敢再多說了。

可王禪卻還是聽出點道道來。

這翠花樓是一家妓院,而且屬於張氏一族的產業,昨日舅舅王誌滿就是在此行苟且之事的,這無可置疑。

原來妓院共有五個姑娘,現在隻有四個,一個叫姻如的被抓去了王氏府裏,半夜三更之時不幸走了水,燒死了七人,得隔壁救火及時才幸免火勢擴大。

這是王禪現在知道的基本情況,可他卻有些疑惑,叫翠花的老鴇呢?

若是加上四個姑娘,該有五個女人才對。

王禪盯著被燒死的七具屍身,鼻子裏一股焦肉味兒。

此時七具屍體已被抬出,一字排開,就連剛才圍觀的人都已紛紛後退。

可王禪並沒有動,這樣讓王禪獨自站著,就站在七具屍體邊上,十分突出。

“趙家小兒,你見了死屍竟然不懼,可這不是你該看的,快快回去吧。”

山羊裏正也知道王禪,雖然趙家敗落,但這幾年有王彩霞支撐,也還有其名在,所以他對王禪也不敢粗言。

若是換成其它百姓如此站著,早就被轟走了。

王禪卻盯著那七具屍身,動也不動,像是沒聽清裏正的話一樣。

“小公子,我們走吧,夏日炎熱,天幹物燥,這煙花之地,偶然走水,也實屬正常。”

趙伯走了過來,看著王禪,並不想王禪多管這些閑事。

“這七人不是被燒死的,而且這裏邊沒有老鴇在內,趙伯你不覺得奇怪嗎?”

王禪一語,到讓這些圍觀的百姓又來了興趣,可山羊裏正的臉卻掛了下來。

“小公子,此事已了,不可在此胡言惑眾。

若是七人不是被燒死,那殺死七人之案,定然要上報官驛主事,非同兒戲。”

山羊裏正的話語已不再溫和,而是帶著著幾分嚴厲。

若鎮上出了七條人命之案,這可就麻煩了。

於他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得罪最好。

“小公子不可胡言。”

趙伯行走江湖,當然知道其中蹊蹺,可他更知道所涉入的事,非他趙府可管。

王禪心裏覺得奇怪,為何如此明顯的漏洞趙伯為啥反而故意掩飾就連裏正也看不出嗎?

王禪心裏止不住衝動,而且他剛才也深思了半刻,現在心裏間突然湧上一股表現的念頭,竟然不退反而走上前去。

拔開一具屍身的頸部,上麵糊著一些黑呼呼的東西,王禪隻輕輕一扯,這些黑呼呼的東西就掉到一邊,竟然露出屍身的頸部。

這個地方並未燒傷,而且還保持著死時的原樣,隻是頸部這個位置卻有一道刀痕,十分明顯。

“裏正大人,這些人是被先殺死,然後才縱火燒屍的,這脖子上的刀痕,就是鐵證。

難道裏正大人還執意認為是一次意外嗎?”

小王禪的話,一時之間在圍觀之人中瞬間炸了鍋,他們一直都以為是意外走水,可如此看來這裏麵竟然藏著陰謀。

裏正的臉色此時難堪至極,可卻又不好發作。

趙伯呢心裏也是極為矛盾。

王禪能從這細微之處發現漏洞,本身就讓他十分喜歡,可此事明顯與劉家、張家有關,直接涉及的可能就是王氏一族族長之爭,裏邊的風險,顯而易見,可此時卻也十分無奈。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連六歲小孩都能發現的問題,你們為何看不見,還不把這七人的脖頸拔開,看是否一樣。”

剛才那幾個抬屍身的男子,看來是裏正的下屬,所以此時依王禪的方法,一一拔開其它六具屍身的脖頸,結果自然跟前一具一樣,都有一道刀痕,而且此處竟然未被燒焦。

“小公子聰慧,那你如何知道這些人是先被殺死,才被縱火燒屍的?”

“裏正大人,我家小公子隻是胡言,不可盡信,大人斷案,切不可聽信一個孩童之語。”

趙伯當然認識裏正,此時看著裏正臉上透著的詭笑,不得不直言提醒,王禪隻是孩童,孩童的話是不可以盡信的。

“趙爺爺,沒關係,我既然指出此疑點,當然知道其中之故。

這些人的脖頸之處被殺後沾滿血,這些血糊在脖頸之處,在被火燒之時,自然比其它地方要耐燒一些。

所以隻是燒焦了溢血,而脖頸這個地方卻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所以就還留有刀痕。”

王禪說完,十分得意。

可趙伯隻得搖了搖頭,一來也對王禪如此細微的觀察與分析讚歎,二來想著此事當是避無可避了。

“小公子,可否請教一個問題,不知昨夜小公子身在何處?

聽說昨日你與王大公子在這煙柳巷子裏有隙,竟然對這裏翠花樓之事如此清楚,是否該說個清楚。”

裏正心裏氣小王禪多管閑事,所以此時竟然順著王禪的意懷疑起王禪來了。

其實他也知道王禪隻是耍著小聰明,若說要殺死這七人,無聲無息,非一個孩童可為。

但他這樣說,一是要警告趙家,二是要趙家知難而退,不再管此事。

“裏正大人,你是在懷疑於我?

不過我再提醒於你,讓你不至於糊塗斷案。

依這七人刀痕來看,殺人者,身高必然比這七人高,你看刀痕,要麽平齊,要麽自上而下。

由此可見,我伸手不及這些人的脖部,如何殺得了人。

再者我昨夜讀楚相所賺古書,就在趙府,這個你該認可吧!”

王禪也並非逞一時之威,他也有自己的把持,那就是李悝。

李悝是楚相,此地是楚地,李相的麵子,小小一個裏正,那敢違逆。

他故意把李相抬出,是要在氣勢上壓住裏正,讓他不得再往自己身上有栽贓的想法,而且也藏著他的小心思。

趙伯一聽,輕了一口氣。

剛才聽裏正如此說,他就想出口嚴斥,可王禪卻恰恰相反,先把自己的推理說出,再抬出楚相身份,而且有意無意中透露楚相與他的關係,這樣裏正縱有十條膽,也不敢亂潑髒水了。

“有勞小公子指教,你們還閑著幹什麽,把這七具屍身全部抬至官驛去,正好楚相還在,此案當由他來定奪,其它人等都散了吧!”

裏正說完一拂衣袖就朝外走,心裏十分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麽樣,怪就怪碰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情世故的王禪。

圍觀的人一個個都稱讚著小王禪的聰慧機智,對小王禪交口稱道。

小王禪雖然得意,卻也知低調行事,待裏正一走,也偷偷的就溜了出來。

“趙爺爺,你說我剛才的分析如何?”

小王禪對自己的才智也是有些自得,畢竟小孩子是經不起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