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還不行嗎!
“你這老頭子,啊?虧你平日裏還跟這個說禮,教那個學問的,你自己來說說,哪有頭一次來家裏,就讓人幹活的道理啊?”
師母一進來,好似那河東獅一般,二話不說就拉著白先生的袖子不讓他亂跑,另一隻手則是對著白先生一通好打。
別看白先生剛才在張氏的事情上表現的義憤填膺,誰都攔不住他似的。
可現在落到了師母的手裏,一下子就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此時,他也顧不上唐重在不在跟前,晚輩在不在跟前了。麵子也不要了,白先生連連告饒。
“啊呀!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錯了還不行嗎?”
“什麽?!什麽叫‘還不行嗎’?!”
師母鮑眼圓睜,怒喝道:“難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難道你還覺得是我委屈你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
白先生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老實道歉就算了,怎麽偏要多那一句嘴。
唉!這麽多年沒見,自己竟忘了這回事了。
現在好了,又是一通打要下來了。
果不其然,他剛說完,師母就又是一通亂捶:“我讓你還不行嗎……我讓你還不行嗎……”
活了三十多年,唐重什麽場麵沒見過——這場麵他是真沒見過。
本來還在切冬瓜的手都停了下來,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白嬰和她娘也不說上去幫幫忙,就隻是站在一旁看著。
唐重有心上去勸架,但實在是怕師母會把無辜的自己卷入戰火當中。
要是因此而慘烈受傷,那可就太不劃算了。
好在,師母的疾如驟雨一般的攻勢很快就停了下來,唐重這也才鬆了口氣。
隨後師母一把就將白先生推到一旁,把白先生推了個趔趄。然後走到唐重麵前,忽然換上一副笑容,伸出手捏捏唐重的臉頰道:“哎呀,看這小孩,真秀氣。
你是我夫君的學生吧?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個歲數的學生來家裏做客呢。
你叫什麽名字呀?”
“呃……晚輩唐重,見過師母。”
“眾?哪個眾啊?三人成眾,還是……”
“重量的重。”
“哎呀呀,這是個好名字。有份量,一聽就有福氣。
名字取得好,還有禮貌,真不錯。
來,把刀放下,洗洗手回去書房裏麵跟你師父聊天去。
你第一次來家裏,哪能讓你幹活呢?”
師母對待唐重的時候,一臉的慈眉善目。要不是剛才見了她暴打白先生,唐重都得覺得這是菩薩下了凡。
他忙說道:“師母,晚輩是主動要來做飯的,晚輩……”
“不行!”師母兩條眉毛立刻就豎了起來,看的唐重心頭直突突。
一旁的白先生也是使勁給唐重使眼色,讓他趕緊撤離這個是非之地。
“孩子,你聽話,啊,你要是有這個孝心,你就下次來的時候再做。
今天是你第一次來,師母說什麽都不能讓你動這個手。”
說著師母就伸手過來搶刀。
唐重怕兩人爭搶會不小心傷到對方,也沒把這,很快就把刀交了出去,但仍是說道:“師母,您有所不知。
晚輩之所以要做這頓飯,是因為晚輩先前入獄之時,先生在外東奔西跑,幫了晚輩很多的忙。
還來看了晚輩兩次。
這讓晚輩十分感激。
然而晚輩身無分文,昂貴的禮品,晚輩買不起,也送不起,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聊表心意。
還望師母不要阻攔,否則晚輩心裏頭實在難過。”
“啊?你還進過監獄?”
師母一聽這個,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
那態度很明確,她開始有些嫌惡唐重了。
這也不怪她,畢竟誰家好人會進監獄裏麵去啊?
在普羅大眾的眼裏,官府抓人都是講證據的,沒有證據,誰會輕易的把人抓到大牢裏頭去?那不是等著吃官司嗎?
然而師母並不知道,有時候抓人並不是因為犯罪,當然這要是展開說,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完,此處按下不表。
且說白先生與師母乃是結發夫妻,對妻子的脾氣甚是了解,見她眉頭緊縮,便知她心重所想。
於是他便解釋道:“夫人,你先別急,他並不是因為作奸犯科才被關入大牢,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隨後,白先生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將唐重入獄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女人最是感性,也最容易同情別人。
白嬰年紀還小,之前聽唐重說及此事的時候,尚且對唐重十分同情。
更何況師母和白嬰的母親這兩個婦人了。
聽到唐重的遭遇,在聽說唐重已經被趕出了家門,兩個婦人頓時心疼的厲害。
尤其是師母,甚至都流了眼淚出來了。
她一把將唐重抱住,心疼的說道:“哎喲,哎喲!可苦了我的孩兒!”
溫暖的懷抱令唐重有些不適,他下意識掙脫了一下無果,隻好默默忍受。
不過唐重心中還是頗為感動,竟然也會有人因為自己的遭遇而如此心疼自己。
這讓唐重感受到了一絲人性的溫暖。
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融化包裹著唐重內心的那塊堅冰、
不過,雖然現在不行,但隻要太陽還在,冰總有化的時候。
“既然是這樣,那就更不能讓你親自動手做這頓飯菜了。”
師母抱著唐重心疼了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抹了把眼淚起身道:“你快去歇著,等下師娘給你做一桌好菜來安慰你。”
唐重一聽,急了,這可不行啊!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白嬰之心也。
他一開始來,根本就沒打算做這頓飯,隻想著把味精當作禮物來送給白先生。
半道見了白嬰,他這才臨時起意,想要用味精這個殺手鐧,來徹底的吸引白嬰對自己的注意。
這要是半道讓人截了胡,下次再有著機會可指不定是什麽時候了。
師母嘴上說讓自己下次來再做,可唐重怎麽想都覺得下次她還會用同樣的話術來糊弄自己。
所以,思來想去唐重還是沒法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趕緊說道:“不成!不成!師娘,您就別趕我了,自打師父頭一次來看我,我就下定決心要用一桌豐盛的飯菜來報答他。
好不容易等到過來這天,您要是非趕我走,我非要瘋了不可。”
白先生也在一旁勸道:“夫人,你隨他去吧。別看他年歲不大,剛才我可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平日裏沒少下廚。
做頓飯對他來說就是稀鬆平常,況且這最近菜剛下來,還算便宜。
過段時間咱們自己家種的菜也能收上來,就算做的不行,也就當是給他練手了,到時候你再做一桌就好了嘛!”
白嬰她娘也在一旁說道:“是呀,娘,難得孩子有這份孝心,您就隨他去吧。
況且,嬰兒好像也想嚐嚐這孩子做得菜好不好吃呢!”
說著,還一邊偷偷摸摸的扒拉白嬰。
白嬰心領神會,雖然不是很情願,但還是很積極的說道:“對呀對呀,奶奶,您就讓他做吧!”
“嬰兒這孩子口味刁鑽,能做出符合她口味的飯菜並非是件易事。要是唐重做的飯菜可她的口,便叫她吃唐重的去,也省的她整日在女兒邊上聒噪,說飯菜不好吃。”
幾個人一通組合拳下來,師母已經被打的七葷八素了。尤其是白嬰還給了一拳,師母的動搖之心大增。
要不怎麽說隔代親呢,這孫子孫女看著永遠是比兒子和兒媳婦順眼多了。
而且她仔細一想,似乎也的確是這麽個事兒。
白嬰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不愛吃飯,老是抱著點心啃。
她說是家裏的飯菜做得不合口,可講句良心話,為了湊合她,無論是她娘也好,還是自己也好,磨練出來的廚藝開館子早都生意興隆了。
然而白嬰依舊不甚喜歡。
這個毛病是從小說到大,她也不肯聽。後來得了胃病,喝藥調理過後還是一樣,這可把自己給愁壞了。
親親的孫女定是下不去手揍的,出了動手之外是罵也好是勸也罷都不管用,也就是在京城的時候,吃那鼎香坊的大廚做得飯菜,才能多吃些。
可那鼎香坊的大廚一個月就能掙八兩銀子,一般的富貴人家都雇傭不起,更何況白家了。
再說,如今白家全家都回了蘆澤村鄉下,在這地方能吃到點新鮮的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裏還敢奢求太多?
回來的路上自己還因為這事兒犯愁,要是唐重能解決這個大問題,那可真是幫大忙了。
師母想到這兒,又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廚子又不是沒請過,可又有幾個能入得了自己孫女的法眼?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就聽唐重拍著胸脯對白嬰說道:“你放心,我這頓飯要是做得差了,我以後就再也不見你!”
白嬰聽了是嘻嘻一笑,沒覺得什麽,這家夥見不見自己對自己來說又無所謂。
隻有唐重才知道,發下這個誓對他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
聽唐重這麽說,師母便起了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思。
“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那你就放手做吧,我不管啦!我走啦,我就等著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