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劫!

柳老道本名柳永,幼時父母雙亡。

師父靈虛子趕奔京城的路上,遇到了沿街乞討的柳老道,問清身世後,覺得他可憐,從此便把他帶在了身邊。

柳老道十歲的時候,師父靈虛子辭掉了大內的工作,一路來到了碧溪山,從此在山上結廬,收了幾個門徒,過上了傳道授業的日子。

十六歲時柳老道被派下山去獨自遊曆,他一路走了大半個鄭國,回來時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年紀。

有道是近鄉情怯,在返回碧溪山前,柳老道一路上馬不停蹄,晝夜兼程。

但真到了碧溪山左近,柳老道又放慢了腳步。

他這一放慢腳步,便再也沒將這雙腳抬起來過。

那時柳老道因為趕路已經疲憊不堪,恰巧聽說前麵再有二十餘裏,便是昌平縣城。

柳老道打算在昌平縣城住下歇息一番後,再返回碧溪山,於是又翻身上馬繼續趕路。

可就在他趕路的途中,聽到路邊的樹林子傳來了呼救的聲音。

柳老道湊過去一聽,便聽到了非常經典的一句話。

“你喊呀!你叫呀!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噠!嘿嘿嘿!”

柳老道心想能把這話講出來的人屬實十惡不赦,再仔細一瞧,見是兩個彪形大漢將一女子拖入林中。

這下柳老道更生氣了,他這一路走來都是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如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他豈能輕饒?

於是二話不說,衝過去拔劍便刺。

那兩個彪形大漢是半路出家,隻知欺軟怕硬,又怎是柳老道這種練家子的對手。

兩三下,柳老道就將他們刺死在地。

可事情並非如柳老道所想的那般簡單,被柳老道救下的女子非但不感激他,反而破口大罵,說柳老道壞了她的好事。

柳老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到幾道黑影在暗處顯現,柳老道才知道,自己這是先入為主,冤枉好人了。

同樣的場景,柳老道也不是沒見過。這幫人毫無疑問,就是玩仙人跳的。

柳老道自己也是險些上過一次當,對這些人自然是深惡痛絕。

隨後那女子便要求柳老道交出身上所有的財物,柳老道自然不肯,那就沒什麽好說的,打唄。

柳老道雖然武功高強,但終究他隻是個普通人。

日夜兼程的趕路早就消耗了他不少的體力與精力,現在對方又人多勢眾。

正所謂是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

幾輪下來,柳老道便被打的節節敗退。

不過柳老道雖然打不過這群人,逃跑還是綽綽有餘的。

拽過一個人來就朝眼前的一群人丟去,趁著這個空檔,柳老道翻身上馬,一路奔向昌平縣城。

找了個客棧住下,休息了一日,柳老道本以為這件事會就此結束。

畢竟那些玩仙人跳的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一個地方宰完了人,就再去下一個地方。

縣城畢竟還是小,有點動靜就能鬧得人盡皆知,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們必須這麽做。

可柳老道萬萬沒想到,就在他第二天出門上街準備報案的時候,一個扶著牆走的盲女,一察覺到身邊有人經過,便拽著對方問有沒有見過她兩個哥哥。

這盲女似乎也是個被人嫌棄的主,沒人願意好好回答他,甚至幾個不長眼的小毛孩子,還把她推倒在地。

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沒有放棄,仍然繼續詢問。

經曆過昨天的事情後,柳老道本不想再多管閑事。但看見盲女如此可憐,他也是於心不忍,便走上前詢問他兩個哥哥都長什麽樣。

話一出口,柳老道就後悔了。

問一個瞎子別人長什麽樣子,那不是往人傷口上撒鹽麽?

沒成想,盲女倒是非常幹脆利落的給柳老道形容了一番兩人的特征。

柳老道一聽是大驚失色,按她所說,她那兩個哥哥,不正是自己昨天錯殺的那兩個人麽?

霎時間柳老道是汗流浹背,大氣都不敢喘啊。偏偏這時候盲女還一再的感謝柳老道願意出手相助。

柳老道自己騙自己,心說這個盲女還能如此準確的描述出她兩個哥哥的模樣,說不定又是什麽新型騙局。

我先按兵不動,觀察她一番再說。

於是,柳老道假裝好心送盲女回家,轉頭離開之後,又做起了梁上君子,監視人家盲女的一舉一動。

盲女每一天的生活都極其的規律,她獨自一人生活雖然有些磕磕絆絆,卻也不成問題。

她辨別方向的慘烈模樣看得柳老道都心疼,那就是筆直的往前走,撞上牆之後,再退多少多少步,轉身再朝另一個方向前進。

至於吃飯問題,她兩個哥哥離開之前給她準備了不少的饅頭放在框裏,就擺在她的床頭,伸手就能夠到。

經過兩三天的觀察,柳老道確定了這姑娘不是什麽騙局的發起人,隻是一個倒黴人,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愧疚被無限的放大。

自己為圖一時之快,而給她帶來了如此巨大的不幸。看著她在夜深人靜時哀哀的哭泣,柳老道非常的痛恨自己。

他要贖罪,他不能裝作無事發生。

於是他留在了昌平縣城,正式拜訪了盲女。

本想以他哥哥朋友的身份出現,但對方卻認出了他。

無奈之下,柳老道隻好說她兩個哥哥再不會回來了,他受其所托,前來照顧盲女。

盲女雖盲,人卻不傻,已經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但她並不知道,柳老道就是殺害她兩個兄長的真凶。

而柳老道也是履行了對自己的承諾,他這後半生都在為他所犯下的過錯贖罪。

他起初隻是住在盲女家中,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可時間一長,身上的銀子花完了,他便隻好另尋謀生之路。

幹苦力要去遠處,他不放心,打雜又是整天整天不在家,他也不放心。

最後兜兜轉轉,他用起了他最擅長的醫術。

將身上僅剩的錢財交給鄰居,托他照顧盲女一段時間,然後急匆匆返回了碧溪山找師父借錢。

師父問清緣由,明白自己這個弟子是要入世不回了,於是便給了一筆錢財,還贈了他數本醫書,又囑托他要把師門的名聲發揚光大。

柳老道拿了錢又返回縣城裏,用這筆錢買下了對門的院子,改造成藥堂,自此看病問診,名氣一天比一天響亮。

後來他與盲女成了親,但一直與對方保持著相敬如賓的態度。

兩人都五十多歲了,也沒留個後,這其實是柳老道的心結。

不管他做了什麽,也不管他做的有多好,他永遠,永遠都是殺害盲女兩個哥哥的真凶。

他做不到忘記過去,所以他隻能用一生來贖罪。

這些年盲女被他照顧的很好,旁人也都讚歎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但背後的故事,又有幾人知曉呢?

綜上所述,柳老道別看他宅心仁厚,性格溫和,但實際上,他也是個老江湖了。

他並不像那些一輩子都守在一個地方的人一樣,呆在固定的圈子裏出不來。

深諳江湖之道的柳老道,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切的真相。

自從張氏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已經進了她設的局裏了。

自己不管是來還是不來,到頭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想到此,柳老道也不禁有些火了。

但這些話他又不能明說,否則叫唐老爺知道,他會不會懷疑自己與張氏有染呢?

很久以前柳老道就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別人對自己有多大的惡意他並不知道。

掩藏在笑容背後的也有可能是一把鋒利的刀刃。

於是隻好暗氣暗憋的柳老道,想到這裏便是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

他讓那丫鬟進來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待對方伸出手,便立刻上去號脈。

唐重非常的緊張,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麽勁。

事情不是他做的,那麽他自然也不會心虛。可這緊張又從何而來?

就在唐重覺得自己緊張的手腳發抖之時,呂尚在耳邊說的一句話,卻讓唐重冷靜了下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唐大少爺,劫數是注定的,怎麽渡劫,才是關鍵。”

唐重扭頭,詫異的望著一臉稚嫩,卻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呂尚,心中好似一輪朝日出生,暮色豁然開朗。

他明白了,他之所以緊張,在他之前的人生當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境遇。

被人栽贓陷害的遭遇,對於後續發展的未知,這一切都讓自己感到恐懼。

恐懼是思維的殺手,已經不能思考的自己,必然會對結果懷抱著期待。

而有了期待,在等待的時候就必然會感到緊張。

雖然唐重不相信這種玄學的話,但不得不說在這種時刻,它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劫數是注定的,也就是張氏陷害自己這件事是必然會發生的。

為了給唐玄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張氏一定會這麽做。不是這次,還有下次。

而如何應對,才是自己應該考慮的。

可沒等唐重開始細想,柳老道的一句話,便讓他又是一番瞠目結舌。

“唐老爺……她……她的確懷有身孕……

而且……而且懷上的時候,估計也就是半個月前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