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被攻破的裴家堡
“鐺...鐺...鐺...”
一陣急促且清脆的金鳴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金鳴聲來自於青銅大鍾,大鍾所處的位置就在莊中負責警戒的瞭望塔處。
此時的鍾鳴,意味著瞭望哨發現了敵情,向整個李家莊示警。
聽到持續的鍾鳴,李峻皺眉站起身,略帶疑惑地走向了房門處。
近一段時間,平陽郡及其周邊都較為安平,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兵變。僅有的禍亂,也都是些流民與殘勇所造成的劫掠之事。
對於那些人,李家莊的護衛隊完全可以擊退他們,就算將其全部剿滅也並非什麽難事。
因此,對於此刻的示警,李峻並沒有過多的擔心。
剛踏出房門,李峻就見江霸與騫韜等人正穿過月亮門,腳步匆忙地走來。
“出了什麽事?”李峻問向走近的江霸。
“少主,瞭望哨報,郭家塢方向剛剛燃起烽火。”江霸的回答鎮定,但臉色還是有著幾分擔心。
李峻同樣有所擔心地問:“郭家塢?有煙火信令嗎?”
“目前還沒有,隻是示警烽火,應該問題不大。”
對於郭家塢,李峻與江霸都不是太擔心。
郭家塢的防禦堅固,戰力上也有郭家中隊的千名精銳迎敵,即便敵方達到兩三千人,也很難攻破郭家塢。
另外,郭誦與郭方此刻都在家中。
有他們兩兄弟坐鎮,再加上十名護衛隊隊長的相助,李峻不覺得會有什麽問題。
“多少人襲擊郭家?咱們莊外有什麽動靜?裴家堡方向呢?有示警烽火嗎?”李峻接連問出幾個關鍵的問題。
“少主,郭家方麵我已經派人去探了。咱們莊子外沒有什麽狀況,裴家堡也沒什麽動靜,攻擊郭家塢的可能是小股流民。”
江霸的推斷有其道理。
年關將至,大雪封城,逃難而來的流民在得不到救助的情況下,隻有糾集在一起鋌而走險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好,保持警戒,讓全隊集合,做好隨時增援郭家塢的準備。”
李峻做出了安排,隨手接過裴瓔遞來的皮裘穿在了身上。
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裴瓔知道李峻等下會到楓堂去。天冷夜寒,她特意給郎君拿了件厚實的皮裘。
李峻剛剛穿上皮裘,還未將衣帶係好,就見一名護衛隊員快速地奔跑過來。
“稟莊主,大隊長,裴家堡起烽火了,點了一枚煙火信令。”隊員雖是奔跑的匆忙,但口中的氣息卻絲毫不亂。
李峻急聲問:“你說什麽?是同時點的煙火信令嗎?”
在坪鄉,就安全而言,裴家堡所處的地理位置應是最佳的。
前有秀水做險,後有高山為壁,其左右兩翼又在郭李兩家的保護之下。
如此一來,隻要郭李兩家不被攻破,裴家堡完全處於最為安穩之境。
以往,坪鄉的幾次遇襲都是由郭李兩家打退來敵,裴家並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正是因為如此,裴家堡沒有在防禦工事上多花心思,也沒有加強家丁護院的對敵能力。
另外,雖說裴李兩家已經成為親家,但堡主裴城遠並不願李峻插手裴家堡的事情。
因此,在體能與戰力訓練上,裴家堡與李家莊護衛隊並無聯係,這也導致裴家堡中真正能抗敵的家丁並沒有多少。
不等那名隊員回答,又一人飛奔而來,口中高聲地喊道:“報莊主,裴家堡處升起第二枚煙火信令。”
為了一方有事,另外兩家能夠及時救援,李峻在李、郭、裴三家均設置了示警烽火台與煙火信令。
這些設備與用途是在通訊手段有限的情況下,李峻所能想出的也是最適用的辦法。
烽火台的燃起,意味著有敵來襲,提醒另外兩家保持戒備。不放任何的煙火信令,表明被襲方可應對來敵,無需救援。
若是隨著烽火的點燃,有一枚煙火信令升空,那就意味來敵的人數眾多,抵抗吃力,需要增援。
而當第二枚信令升空,那就意味著被襲一方已經抵擋不住來敵,處於即將被攻破的境地,需要緊急救援。
若是第三枚信令被點燃升空,那便是已被攻破的信號了。
這都是李峻定下來的,雖說簡單了些,但也是實用。
從烽火被點燃到第二枚信令升空,僅僅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裴家堡就處了即將被攻破的境況,這個消息讓李峻與在場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即便裴家堡的防禦不濟,即便裴家堡的戰力再不強,裴家堡也是有著厚實的外牆,有著牢固的大門,更有兩百多可戰的家丁護院。
如何這麽快就抵擋不住了?為何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就要失守了呢?
平陽郡附近並沒有流民軍,到底是什麽樣流民會有如此強的武力?
若不是流民,那有如此戰力的人又會是誰呢?這些疑問讓李峻對來敵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出事了嗎?”一身戎裝的李秀,帶著四名女近衛走了過來。
當金鳴聲響起時,李秀就有了警覺。待聽到前院的嘈雜聲,她知道出事了,趕忙穿了盔甲帶著隨從走了過來。
“妹妹,我裴家被人攻擊了,快要被攻破了。”見到李秀,裴瓔帶著哭音跑了過去。
裴瓔也清楚第二枚煙火信令升空意味著什麽,那是她的家,那裏有她的家人,她不希望家人受到半點傷害。
但現在已經不是不希望的問題,家人已經處在了被傷害中,而且這種傷害是致命的。
李秀摟過裴瓔,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目光望向了李峻。她知道李峻會有安排,會去救援裴家堡。
“命李瑰的騎隊、陳大河的步戰隊,火速到莊口集合。”
“江霸,你帶人趕至渡口,做好隨時增援郭家塢的準備。讓大市附近的莊戶趕緊撤到莊子裏,若有敵進犯,截住他們。”
“騫韜,騫文,你們留下守護莊子。”
做出了一係列的安排後,李峻轉向李秀,開口說道:“李秀,你幫我守莊子,餘下的護衛隊由你率領,聽你的號令。”
“好,你去吧。”李秀毫不猶豫的答應。
李秀雖是女將,但她久浸在軍伍之中,無論是對敵迎戰還是防禦固守都有著豐富的經驗。
正因如此,李峻相信李秀的能力,將守莊的重任交給了她。
夜風凜凜,寒月似鉤。
夜幕中,李家莊的大門緩緩開啟,在李峻的率領下,近千名護衛隊隊員衝出大門,向著裴家堡的方向急馳而去。
此刻,坪鄉東南方向的裴家堡已是火光衝天。
對於堡主裴城遠來說,這個襲擊來的太突然,讓他完全沒有做好防備。
裴城遠看到了郭家塢燃起的烽火,清楚那是示警信號。
見郭家塢並沒有升起煙火信令,裴城遠也就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隻是囑咐家丁多加巡邏多加注意。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以往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裴城遠知道這都是些小事,是能被郭李兩家迅速解決的小事。
然而,就在裴城遠準備就寢的時候,極其突兀地喊殺聲響起在裴家堡的大門外,千餘名衣衫破舊手持利刃的軍卒,瘋狂地向裴家堡展開了猛烈攻擊。
“父親,咱們被人攻擊了,快要守不住了。”裴家長子裴鬆華慌張地跑進屋內,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當裴城遠得知了這一消息後,神情上竟是有了幾分茫然。
若論商賈之事,不管有多難,裴城遠從來都是從容不迫氣定神閑。
然而,兵事不同商貿,殺人也有別於做生意,這並非是他所長,也是他這商賈之人最為禁忌的事。
茫然也隻是一瞬,鎮定下來的裴城遠問道:“是流民嗎?點烽火求援了沒有?”
“父親,不是流民,是官兵,是一群不知哪裏來的潰軍。”
裴鬆華之所以驚恐,就是因為他所看到的並非是流民,而是一群不知哪裏來的潰軍。
潰軍也是軍隊,也是曆經戰陣的,他們的殘忍要比流民狠上數倍。
“什麽?潰軍?你求援了沒有,點沒點煙火信令呀?”聽到兒子的話,裴城遠也開始恐慌與焦急起來。
官兵?
裴城遠當然知道那不是什麽官兵,一定是外來的殘勇,是不知何處逃來的潰軍。這些人不同於流民,他們能打,敢殺,無惡不作。
另外,以往無論是流民還是潰軍,李家與郭家都能將他們擋下。
現在這些人竟然直接攻擊到了裴家堡,李家莊與郭家塢如何了?他們也被同時攻擊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這次到底來了多少潰軍呀?
諸多的疑問讓老人的心由焦急變成了恐懼,臉色也瞬間煞白了起來。
“點了,烽火點了,已經發了兩次煙火信令了。”
裴鬆華的聲音在顫抖,他隻是一名商人,一個生長在商賈之家的普通人。
殺戮曾離他很遠,此刻卻就在眼前,這讓他不得不驚恐。
“還能守多久?”
“守不了多久了,父親,二郎再不來的話,莊子的大門就要被攻破了。”
“快...快,快讓所有的男丁去守大門,讓莊子的女眷和弱小都躲到府裏麵來。別慌,別慌,二郎會來的,咱們堅持住,李家會來救咱們的,快去,快去呀...”
雖然老人口中說著別慌,但他自己已然慌了起來,口中也是忙亂地催促著兒子。
雖說裴家堡的大門堅固,但裴家的護院並沒有臨陣對敵的經驗。
即便是有大量的莊戶參與防守,但在善戰嗜殺的軍卒麵前,他們終究是群不堪一擊的弱者。
幾番的殊死抵抗後,裴家堡的大門終於被攻破,千餘名軍卒衝殺進了莊子。
這些衝進莊子的軍卒雖然衣衫破舊,但在火光的映襯下,每個人都有著猙獰的笑容以及貪婪嗜血的眼神,如同一具具衝出地獄的餓鬼,讓人不寒而栗。
裴家堡中,除了少量會些武藝的護院家丁,莊戶中多數的男丁都以農耕為主,女子婦人也多從事織絲染布。
他們隻是一些普通的莊民,一群依附在裴家的小門小戶。
這些人中,有的經曆過災難,有的也遭受過戰火,但這並不意味他們就有抗擊災難直麵戰亂的能力。
當裴家堡的莊門被攻破的一刹那,莊民試圖抵擋的心態也隨之崩潰,眾人徹底放棄了抵抗,如同退潮一般向莊內倉皇而逃。
逃走,是每個人要活命的想法。逃進屋中緊閉門窗,這也是每個人的本能下所能做的。
然而,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沒有了抵抗,衝進來的軍卒更似入無人之境,他們肆意地追殺著每一個人。
每一次的刀槍起落,都會有無辜的生命被奪走。每一次的**笑與淒厲哭喊,都是無助的女子在被玷汙。
莊民的乞求與哭喊,並沒有為自己換來生的希望,反倒激發了施暴者的獸欲。
那些如同餓鬼般的軍卒在施暴後點燃了房舍,將那些被玷汙的女子活活地燒死在了大火中。
黑夜裏,火光中,昔日靜平的裴家堡已是屍身遍地,血流成河,如同地獄一般令人心悸。
伴隨著第三枚煙火信令的升空,裴家堡徹底陷入了殺戮與淩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