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欲遊山河十萬裏
崇禎沒有讓人把火槍帶進來,而是一同到了兵工廠實驗火器的地方。
在坐上車架的時候,已經見到了這杆火槍。
雖然和他記憶中的槍械大同小異,可他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人,在沒有多少工業基礎的情況下,也能夠製作出來。
說實話,在他第一眼見到這杆火槍的時候,還以為又有了和他一樣的穿越者,出現在了他的大明兵工廠。
除了子彈,幾乎和他所致的步槍沒啥區別。
而隻要解決了子彈的問題,然後批量生產此種槍支,立刻就能讓大明進入現代化軍隊的行列。
在靶場,他親自在傅通的示範下,進行了火藥的填裝和發射。
一聲和鞭炮的聲音一樣大小的聲音傳出,在眼前煙霧散盡之後,就看到了木靶子上麵多了一個缺口。
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怕是有鐵甲,也一樣能夠穿透。
“簡直是劃時代的傑作。”
崇禎有些愣神。
徐光啟一直在盯著皇上,生怕火槍炸膛,然後他自己沒了,大明發生內亂。
此刻見到崇禎皇帝,放完一槍愣愣的自言自語,還以為被火槍的聲音給嚇到了。
“皇上,皇上。”
急急忙忙的叫喊聲,讓旁邊不遠處的護衛們一陣緊張。
在一連串的呼喚聲中,崇禎收拾心情,回過神來,擺了擺手道:“朕,沒事。”
然後向著傅通招手道:“這槍是你造的,不知價值幾何?”
傅通從未曾想過能夠和皇上搭上話,本就因為打鐵實驗火藥而發紅,發黑的臉上更是能夠看到瑩瑩光彩。
激動地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就連行禮都忘了。
“是······是我···是我做的,價值幾何是要把它賣出去?這個可不便宜。”
崇禎無語,這樣的國之根本,怎麽能夠用銀子去計算。
“賣肯定是不能賣的。”
傅通一臉失望,在他的想法之中,隻要賣不出去,就不會值錢,不值錢他就沒有銀子拿。
家裏的老母親還等著銀子治病呢。
臉上立刻就沒了激動神色,一副落魄模樣,喃喃自語道,聲音實在太小,旁人也聽不清楚。
“皇上問你話呢,這杆槍多少銀子能夠造出?”
徐光啟臉色發白的推了好幾下,傅通才清醒過來,麵前站著的是誰。
反而嚇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崇禎心知自己的身份,在那些改成的眼中就是吉祥物,而在這些底層或者中層的眼中,那就是天。
突然心中一動,有了一個絕妙的注意,來達到他的目的,隻是此時暫時不是時候,可以回到皇宮之中慢慢的去想。
“王承恩擬旨,加封傅通為火槍大學士,另賜宅院一座,銀兩一萬白銀。”
傅通的心情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大了,還以為自己要為銀子發愁,忽然就有一座金山咋想了他的頭頂。
還沒有崩潰,也隻是剛剛失望的實在太過徹底。
“一萬兩銀子?真的給我?”
傅通結結巴巴的問道,心頭忽然想到了一句那些書生們念叨的詩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一旁的徐啟光關注點卻是不一樣,大學士可是他一直以來想要努力的目標,隻是他不知在曆史上也確實做到了大學士。
他關注的則是一位工匠,做出了這樣一見兵器,還被掛上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大學士頭銜,朝中的那些大臣們會不會反對?
不同階層的人對於,同一道聖旨,所看到的東西不一樣。
也是直到這一刻,徐光啟才明白自己的道院掌院是個什麽級別的官職。
手低下管著的若全部都是大學士,可是和內閣首輔一個級別。
原本還有些委屈自己從禮部走到了莫名其妙,新成立的道院,可此時隻覺得皇上別看著年輕,卻似乎在下著一盤大棋。
隻有被皇上看中的才有資格參與,而沒有參與其中的那些人,回事什麽下場,暫時他還不是很清楚。
聰明人總是能夠窺一斑而知全豹。
徐啟光正是個聰明人。
“自然是要給你的,還有這把槍以後也要用你的名字來命名。”
“物勒工名”是指器物製造者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麵,以方便管理者檢驗產品的質量。
而此時崇禎卻又賦予了這種方式,另一種用法。
以一個人的名字命名一件器物,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代表著製作者一聲的榮譽。
可這種榮譽也因為儒學的升起,早就丟到了臭水溝裏。
統稱為“奇技**巧”的東西,又怎麽可能入得了儒生的法眼。
傅通有些茫然,以他有限的見識,根本不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麽。
“現在告訴我,這杆槍活了多少兩銀子製成的。”
等到傅通情緒穩定了,崇禎再次開口。
“十兩銀子就夠了,主要是對精鐵的要求高了一些,不過用我的方法,比原來製作的要快。”
傅通一思量,就給出了一個大概的估值。
然而聽在崇禎的耳中,心底卻是一片冰涼,一杆三眼火銃朝廷的收購價是一百兩,其中的差價可想而知。
質量看起來也沒有多少變化,不知多少蛀蟲趴在上麵吸血。
徐啟光瞧著崇禎臉色的變化,心底就是一聲歎息,就這一句話不知道要砸多少人的飯碗。
隻希望鬧出的動靜不要太大才好。
作為儒家弟子,徐光啟在這一刻動過心思去做親親相隱的事情,可窺視到崇禎眼中一閃而過的寒芒。
心頭就是一顫,低著頭再也不敢胡思亂想,隻當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情。
崇禎在憤怒的時候,又有些悲哀。
想到曾經漢室三分,虎倒餘威在,邊患幾乎沒有,中原大地之上人才輩出。
為何往後的朝代,卻很少有那麽璀璨的謀士?那麽用命的武將?
而他的大明後期,更是幾乎看不到什麽能夠力挽狂瀾的英雄人物,可在不經意間又能發現一些奇才。
或許不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沒有人才,而是這些人才缺少一個這樣能夠發揮才能的平台。
想罷崇禎低聲吟唱道:“路漫漫其修遠兮。”
抬頭看著傅通接著道:“朕允許你可以乘坐馬車,那車的所有費用都由朝廷擔任,另外給你配備兩位護衛,你可願意?”
既然是人才,他就不介意多一點支出,反正與其被那些蛀蟲吃掉,還不如他自己花了。
驚喜來的太快。
傅通已經話都說不出來了。
崇禎也不介意,回頭吩咐徐光啟:“往後給他準備一件單間,讓他好心的工作。”
**
在崇禎走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如何量產傅通火槍的事情。
即便是上次對徐光啟已經說過了秦時兵工廠一些消息,卻還不知道如何做成流水線。
隻等崇禎親戚演練了一邊,恍然大悟。
然後在徐光啟詭異的眼神中,走出了兵工廠的大門。
兵工廠的管理製度崇禎看過,剛進了一些,特別是安全上的東西,其它的都還是以往的樣子,隻是外麵多了一隊金吾衛人馬,日夜巡視,保護其安全。
對於科技的重視城鎮恨不得設置在深山老林,別人根本不可能察覺的到的地方。
可惜這個實在就是放在自己的也皮子底下,讓那些沒節操的官員管理,不用三天估計建奴的手上就已經有了成品火槍了。
回到皇宮的崇禎立刻就找出了一張大明地圖。
仔細的研究者每一條山川河流,每一條主要幹道。
然後開始規劃自己的行程,既然考舉不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人才,就隻能自己走出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發現人才。
順便還能了解民間疾苦。
到時候朝廷之上的那些大臣們,鞭長莫及,他就可以在一些偏遠的地方,實施自己的改革試驗田。
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這些都要在新軍練成之後,才能出行。
不然某些人一定會讓他發生意外,然後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最後遺臭萬年也不是不可能。
而與此同時,恍恍惚惚揣著一疊銀票走出兵工廠的還有傅通。
交代完了生產火槍的工序之後,就在兩位護衛的陪同下,坐著馬車往回走去。
生活就這麽忽然間有了盼頭。
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可就因為實在窮困,到了他這一代,也就快要沒了。
三十歲左右的人還沒有娶妻,也沒有媒婆踏上門檻,可想而知生活的到底有多艱難。
若不是子承父業,自己也喜歡研究火器,早就丟下這門不來錢的手藝出門打短工去了,和他同一時期的那些同行,如今也都是整個京城手藝最好的鐵匠。
雖然身份還是大明匠作間,可隻是披了一層皮,在外麵做事。
不知這些往日的同僚,知道了他今日的待遇,是不是後悔放棄的太快,已經忘了怎麽打造火槍,而隻會打造鋤頭,鐮刀了。
想到這裏心下就一陣激動,往後這條命怕是賣給皇上了。
雖然他的文學水平太低,不知道什麽叫做:士為知己者死。
可想法是一致的。
一路上沒有狗血的,不開眼的人上來劫道,也沒有欺負少年窮的橋段,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家裏,向自己的老母親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這個時代的母親通常都是深明大義,而且知恩圖報的。
雖然在某些人眼中迂腐,卻真的是架構整個大明的基礎。
傅母本事臥病在床,此時拚命地翻身起來,跪在**向皇宮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響頭。
堅硬的木板床,不斷地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另一邊的兵工廠卻是炸開了鍋。
古有千金買馬骨,崇禎今日做出的事情,可不亞於當年戰國時的燕國趙王。
幾乎每一個有些手藝的人,都眼睛通紅,苦思冥想著各種構思。
一萬兩銀子的**,可比什麽高官厚祿,在這些匠人眼中大多了。
而這種瘋狂的研究精神,仿佛一種傳染病,擴散到了整個道院之中。
再好的製度改革,都不如銀子實惠。
扯皮,推讓的一群人,瞬間就成了多攬活,恨不得分身數百人的樣子。
就連徐光啟吩咐下去的香水,肥皂,香皂這三樣挺逗沒有聽說過的東西,也有人明明是做木匠的,也搶了一份到手。
這些人的想法就是,不會做可以學。
不去做,怎麽可能會。
反正那一萬兩銀子,一定是自己的。
**
之後的幾天。
果然如徐光啟所料。
大學士的頭銜,隻能是讀書人,什麽時候輪到這些下賤的工匠了?
於是奏折,就雪花一般的飄進了宮裏,擺在了崇禎的案頭。
每一個奏折,就是一位大臣的血淚控訴。
大概意思就是:“皇上你不能這麽幹啊,這麽幹置於我們這些士子於何地?”
又或者就是:“讓一群工匠得了大學士的頭銜,國將不國。”
沒一個人都是論古說今,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仿佛皇上這麽幹了,大明立刻就要完了一樣。
而另有一些人則比較有意思,他們要的是實惠。
從各個角度說了,兵工廠置於兵部之外,是對江山社稷的危害,而重新組織人手鍛造兵器,是在大量的浪費人力物力,而浪費是可恥的。
就差指著崇禎的鼻子說,來讓我們生產吧。
絕對物優價廉。
氣的到底還沒有多少城府的崇禎,一下全部扔在了地上。
“全是一些為了名和利的混蛋,前幾天還試著讓他們卷銀子,一個個的哭窮,竟然沒有一人響應。”
崇禎暗自發狠,到時候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給他滾到礦坑挖礦去。
享受了半輩子的清福,也去感受一番人間疾苦。
“又是誰惹皇上生氣了?”
周皇後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
最近得了崇禎的恩寵,臉上都有了光澤。
“還不是那些朝中口口聲聲為了朕好的大臣們,為了往自己碗裏搶食,都快要把大明朝的鍋給砸了。”
崇禎罵完還不解氣,小孩子似得,上去又踩了兩腳。
周皇後放下參湯,彎腰撿起地上的奏折,隨意的看了幾張,全部都是關於“火槍大學士”的事情。
其實她的身上也裝著一份這樣的奏折,還是他父親托人送進宮裏來的。
當時張嫣張皇後也在身旁,知道了這件事情,還親自派人去查過,不但給了大學士的位置,還給了一萬兩白銀。
那可是一萬兩啊,一個內閣首輔,一年的俸祿才多少。
若是整個大明這麽糟蹋銀子,即便是金山銀山,怕是都經不住折騰。
周皇後當時看到的時候,也是氣憤不已,什麽時候十年寒窗苦讀的士子們,要被工匠踩在腳下。
可見到了崇禎大發雷霆,卻又一陣遲疑的不敢拿出來。
而後驚醒過來,他父親似乎闖進了了不得的大事件之中,若是因此而惡了皇上,他們周家很可能就要沒了。
對於皇權的畏懼,不是朝堂上的人,很難不怕。
畢竟沒有接觸過權利的人,是不會明白其中的奧秘的。
因此皇權才有了神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