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醉舞經閣半卷書
曹化淳轉憂為喜,知道自己弟弟已經簡在帝心,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而自己走出去也會臉上有光。
“回皇上話,奴婢一定把話帶到。”
他也不是一門心思都在宮中的太監,回到家中也會有底下的人,給他說一些朝堂上的局勢。
而如今最複雜,也最難辦的就是遼東的建奴。
皇上能問起這件事,很可能已經對遼東如何用兵,已經有了看法。
“王衝,你是帶兵的,多和曹化淳接觸一二,記得我吩咐的事情一定辦好,到時候你們兩人所上的奏折若是出入太大,可不要怪朕不講君臣顏麵。”
朱由檢拿起桌子上的茶盞,輕輕的撥弄著,曹化淳知道,他們該走了。
喝了口茶水,仔細的思索了一下,看還有什麽是自己還未曾想到的。
讓他一個沒啥經驗的人突然做皇帝,幾乎和原來的朱由檢一樣,心裏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下手。
總是記得這樣,卻忘了那樣,沒有一個係統的想法。
而想要摸索出適合自己的路子,就是不知道,關外的建奴們,會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突地,朱由檢狠狠的拍了一下額頭。
簡直是昏了頭了。
居然連皇家兵工廠都忘了,其他的東西可以不回,可火槍不能不知道。
火槍可是代表著農耕文明,把遊牧文明踩在腳下的利器,是可以讓他們載歌載舞而忘了還會扣關打草穀的神兵。
“田守新,吩咐一下,真要去看看皇家兵工廠。”
守在門外的小太監,立刻就下去吩咐了。
皇家兵工廠此時叫做王恭廠,原名棺材胡同,由於名字不好聽才改的王恭廠,又名火藥局。
地點位於京城內城的西南隅。
正因為是兵工廠,又是做火藥的工廠,所以把它安排在了城內,又怕它萬一爆炸影響皇宮的安全,才把它安排在城旮遝的地方,距離皇宮約有三公裏。
王恭廠的設置年代久遠,大約可以和京城的設置等同,即明永樂十八年它隸屬於工部,廠內有監廠太監一名。
天啟六年,五月初六,王恭廠還發生了一場奇特的災害,瞬目間,天地震響,煙霧遮日,火光衝天,塌屋數萬間,死傷上萬人。
朱由檢坐在馬車內,看著關於王恭廠的一些消息。
“這是安全措施沒有做好,撤職一位兵部尚書都不足以彌補人才的損失。”
隻有經曆過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科技興國這樣的事件,才能夠明白一名技術高明的科研型人才是多麽的難得。
王恭廠爆炸後,皇家另擇“吉地”,遷廠於西直門內路北,命名為“安民廠”。
此時朱由檢的馬車就是在行往安民廠的路上。
想著等一會去了安民廠要說些什麽?
火藥的配方?
他自己弄出來的,還不如人家原來的好,這點自知自明還是有的。
火槍的設計上或許可以琢磨點名堂,除了這個似乎也沒有什麽還說道的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
朱由檢苦惱的想著法子,自己手中拿著的半卷書,也顧不得看了。
傳說中的“永樂大典”是包羅萬象,可也已經有很多東西,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大明用不上了。
突然前麵一陣吵吵嚷嚷。
朱由檢掀開車簾問向跟再馬車旁的田守新道:“前麵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去看看,給我匯報。”
不一會田守新冷汗淋淋的跑了過來,低聲道:“回皇上,前麵有兩名書生鬧事,說是陛下隻顧著太監亂政,而不願聽信文人治國,現在吵鬧了起來,正等著衙門來人處理呢。”
朱由檢臉色一黑,瞬間就想到了是白天怠慢了大學士施鳳來,搞出來的事端。
這些文臣,治國不行,做壞事一等一的厲害。
別看這件事是小事情,可能被拿出來,還是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施鳳來在宮裏的耳目已經快要把他看透了。
若是忍下一口氣,放任不管,自己不舒服。
可要是治罪,還沒有達到知罪的保準。
想了想道:“這件事先不要管,回去之後好好的查一查,宮中到底是誰泄露了朕的行程。”
暗流湧動,天災還沒有來,兵禍也還沒有到,可暗流底下的暗礁,卻從來不會因為這些而消失。
兩名書生,一陣吵鬧,在皇帝玉駕來到之後,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原本兩人想著還會有牢獄之災,卻沒想到隻來了一個不認識的太監看了一眼,然後就走了。
“沈兄,咱們這次會不會冒犯天顏?”
“怕什麽,上麵有大學士施鳳來頂著,咱們就等著來年取仕,榜上留名吧。”
這兩人卻沒想過朱由檢已經把他們列上了黑名單,別說來年取仕,就是往後一輩子,也別想著做官了。
而且不單單是這一點,他們的五服之內,都別想在進行考舉。
就算有人舉薦他們,也會落的一個回鄉乞骸。
當然這都是後事。
外麵的那些勾心鬥角,朱由檢作為皇帝,若是不想理會,就絕對不會沾到身上來。
很快到了安民廠,或許是經過了天啟年間的事件,此時的安民廠規整整潔,設計合理,以他的不專業眼光可看不出問題的所在。
負責安民廠監廠的是名小太監。
隨後就是各個領導階層的人一大堆,反正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也叫不上名字。
轉悠了一圈,問了幾個問題,他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解決,臉色越發的陰沉,還是黑雲壓頂。
而低下的人還不知道朱由檢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麽東西。
直到看到了如何製作火銃和刀劍,火炮,他在漏出了笑容。
知道該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
“有秦一代,強弩滅六國,而一統天下,你等可知他們兵器是如何生產的?”
看罷之後,朱由檢對著安民廠的所有人,問出了心中的一個問題。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個人都答不上來。
朱由檢雖然是在外行裝內行,可這一件事情,就是史書中記載的知識,沒有一個人答的上來,還是讓他很失望。
不是這些工匠的手藝不行,而是他們已經在自己的手藝上捉摸了一輩子了,從未曾學過其它的雜學。
隨即想到,他的問話對於這些手藝人有些苛刻了,這個問題本就是他們這些人應該去發現,去實施的,手藝人,也可以算是科學家,隻需要研究出新東西就行。
心裏再次有了想法,臉上就是雨過天晴。
吩咐著身邊跟著的田守新:“今天朕高興,所有人賞銀一兩。”
不怪他賞賜太少,實在是隻看了一眼,還沒有新成果,也不過是以資鼓勵,僅次而已。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民廠的人,還以為要受到懲罰了,都一個個的大氣不敢喘一聲,誰知竟然等來了賞賜。
心血**,虎頭蛇尾的一次視察,以差不多算是失敗而告終。
“果然,專業的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辦。”
坐在回去的馬車內,朱由檢已經想好了,必須找一位靠譜的,能夠有專業知識的人來辦這件事情。
接著又想著朝堂之內,又有誰有這方麵的本事。
“田守新,你給朕想想,朝堂之上有誰懂得製造火器?”
自己想不出來,可以問別人,田守新他用了一段時間,還算順手,對於朝堂之上大部分人的名字和機關都能記得。
田守新隻想了一下,就有一個名字跳出了腦海。
“奴婢聽說禮部下轄司務廳徐光啟擅長火器,此人在天文曆法,水利工程,音律兵器兵法及軍事工程,等多個方麵都有涉獵。”
朱由檢聽著熟悉的名字,一連串的頭銜,愣了愣神,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大臣之中還藏著這麽一位能臣幹將。
能讓他熟悉,隻能是曾經在厚實的課本上學過,而能夠列入課本的人名,那都是青史留名的人。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徐啟光在崇禎年間還擔任過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內閣次輔。
是一等一的良臣。
“立刻找人去選他覲見。”
聖賢遺棄鄉野已經很讓人悲痛了,窩在朝堂這個大染缸裏,那還能做成事,好在現在此人的官職還小,用起來也方便。
田守新立刻領旨,吩咐去請人。
“對了,客氣一些,隻說請,可不要辱罵,那是朕要大用的人才。”
朱由檢補充了一句,就怕一些太監理解的不夠清晰,壞了大事,所以每一次,他都說的很詳細。
畢竟漢語真的博大精深,語氣的不同,就能把同一句話,理解成不同的意思。
他現在是皇帝,說話就更要謹慎。
田守新叫住剛要出去請人的小太監,自己親自出馬。
能被皇上記住,並且親自再三交代,要多謹慎都不是問題,當然這也是交好外臣的一個好機會,多虧了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王承恩今天沒在。
再次回到了禦書房之後,就開始尋找關於火器的書籍。
而《永樂大典》就被排在了第一位。
畢竟這套書,記錄了整個大明的方方麵麵,找他總沒有錯。
其中一本《軍器圖說》引起了他的注意,對於繁體字和豎著讀的方式,有了原主的記憶,不是很別扭。
很快就大概翻看了幾頁,對於上麵的記載,無不新奇。
他還以為燧發槍是在後 麵那個朝代從國外傳過來的,沒想到在明朝的中期已經有了,看上麵的圖解,似乎還很先 進的樣子。
而且他想要在火銃上自作聰明的建議安裝刺刀,可人家也早已有了成品兵器。
不但有字,還有圖。
一幅噴火灼燒的梨花槍圖案,並附帶了說明:梨花槍以梨花一筒,係縛與長槍之首,發射數丈,敵著藥昏眩倒地,火盡則用槍刺。
可惜翻到後 麵,才發現隻剩了半部書籍記錄,而另外半部,卻因為失火而慘遭不幸。
這讓朱由檢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為了某些不可說的政治交易,而存心毀壞的。
不過隻有這些已經讓他很滿意了,若不是等一會還要接見大臣,自己都想要小酌幾杯酒,痛快的放肆一會。
畢竟大明的希望,他已經拿到手中了。
不大一會,田守新就在外麵通傳,徐光啟已到。
徐光啟此時正值壯年,三十一二歲歲左右,在朝堂之上還屬於年輕後 進。
“臣,徐光啟叩見皇上。”
朱由檢越瞧此人越是歡喜,都說不以貌取人,可一個人要是很有本事,在加上相貌堂堂,總是能夠讓人得到雙倍的愉悅。
“光啟,快快請起。”
說著就上前一把扶起,徐光啟一臉激動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來話。
朱由檢還是小看了皇權對於讀書人產生的效應。
別看他還是個小年輕,十幾歲在外麵對上三十多歲的人,那都是要先行行禮的,可座到了皇帝寶座上。
整個事情就倒了個個。
“咱們君臣也是第一次相見,我聽田守新說你精通火器,咱們大明正好缺這樣的人才,不知你願不願意放下禮部的職務,前去安民廠做事?”
用人就要講明白,讓人知道這一件事情很重,而不是耍一些政客的小手段,讓人猜來猜去,浪費時間不說,要是猜錯了,損失最大的還是他朱由檢。
“你先不要做決定,聽聽我的想法。”
他太清楚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了,都是以做六部尚書,內閣首輔為目標的。
突然放到一個和工匠打交道的地方,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犯了什麽錯事,被明升暗降扔到無法發出政治聲音的角落裏。
“我想把安民廠從兵部分離出來,然後單獨成立一個部門,就叫做道院,可不是求仙問佛的道院,而是海納百川,所有工匠後手藝人聚集的道院。
在這個地方,所有有堵獨門絕活的人,都可以研究自己喜歡的東西。
道院之下又分為軍工,民生兩大塊。”
徐光啟聽得懵懂,完全不知道這個道院,到底要作些什麽。
“軍工這一方麵,就是研究火槍,火藥,火炮和戰船之類的東西,而民生就是弄一些能夠提升百姓生活水準的研究。
當前咱們要做的就是,把軍工研究這一塊弄起來,先做出優良的火槍再說,你我都知道,如今朝廷的心腹大患就是建奴,可我要說的是,一旦火槍做的好了,建奴就不再是問題。”
朱由檢知道,訓練一個合格的士兵,讓他去打仗,就需要花費很大的代價和時間,可現在他缺的就是時間。
隻要火槍的生產到位,就可以三個月輕鬆拉出幾萬人的隊伍。
到那時,人多的大明官兵,隻需一人放一槍,就能打的家奴毫無還手之力。
徐光啟這次聽得明白,可腦子還是沒有轉過這個彎,不由得道:“火器是很厲害,可就是怕潮,怕雨,遇到天氣不好和燒火棍沒什麽兩樣,而且還容易炸膛。”
朱由檢哈哈一笑道:“愛卿,你看看這本書,另外怕潮,怕天氣不好,你可以往這一方麵研究,讓他如何能夠防潮,還能夠在下雨天依舊威力不減。”
說著把《軍器圖說》遞了過去,接著又道:“另外你說的炸膛,可以參照秦時知道弩箭的方法,流水線式的作業,不但能夠保證武器的性能一樣,還能保證那個部位壞了,還有東西可換。”
“哦,對了,你們還可以在火藥上多線點功夫,做到攜帶方便,使用方便,安全性能更高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