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塞下秋來風景異(五)

背脊冷汗直流的孫傳庭,見到圍著的眾人總算走開了,提著的心才真的放了下來。

不真切的了解,很多事情全憑猜測真的要不得。

在京城的時候為了怕餉銀不夠,還額外的多算了一些人。

到了實際麵對,才知道底下的人到底有多狠,完全是把這些邊兵不當人看,拖欠的數目大的他都切著都是目瞪口呆。

進了遵化成王應豸才帶著一應屬下,一臉熱情的跑了出來進行迎接。

“本官在最好的酒樓背了一桌酒菜,請務必賞臉赴宴。”

王應豸是真的很感激孫傳庭,可孫傳庭卻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死人。

“赴宴就不必了,本官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

王應豸一臉的不快,他一個文官,拉下臉麵前來迎接一名武官,那可是給了他大麵子,若不是自己抱著的大腿魏忠賢如今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

而孫傳庭據說和魏公公的關係還不錯,此刻他應該還在遵化府縣衙坐著呢。

不過想到外麵的貳拾萬兩銀子,心頭就是一陣熱乎,任何的不快,看在銀子的份上也都沒有了。

“赴宴也不過是個幌子,其實要我說,那二十萬兩銀子,就不該給那些當兵的,你看現在事態也平息了,咱們是不是像個辦法,把那些銀子在要回來?”

王應豸眨巴眨巴眼睛,手指頭動了動,感覺像是在數銀票。

“銀子要回來?怎麽要回來?”

孫傳庭真的很好奇,這人的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又是怎麽當上這麽大的官的。

若是大明遍地都是這種貨色,他都不知道,整個國家還會不會有明天。

“咱們辦一場宴席,用毒藥把他們放到,然後就說他們造反,反正孫將軍手中有兵,剛好一陣亂殺,咱們不但銀子得了,將軍你還能落到一些軍功,你看著一石二鳥的潔廁怎麽樣?”

想來王應豸也是想了好久的,此時說出來,還是一臉的的一模樣,就差寫著“你快誇我呀”五個大字。

孫傳芳眼神一縮,他從未曾想過,世上有這麽大膽的人,而且是個文人。

都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可這些人要是想要毀掉一座江山,隻要刑法不苛刻,怕是連五年都用不到。

一起跟著的那些官員,有的抬頭望天,有的低頭看腳下,更有的在左右觀望,仿佛在體察民情。

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止這個說法。

而跟著孫傳庭來的那些士兵,一些目瞪口呆,一些頗為不恥,然後眼神示意自家的統領千萬別上當。而剩下的則是怒目而視。

孫傳庭心底一寒,深吸一口氣,暗道:果然讓皇上給料中了,整個遵化從上到下已經爛透了,剛好還欠了不少人的糧餉,隻要拿下這些做官的,抄家之後想來還有剩餘。

“王應豸接旨。”

孫傳庭不在遲疑,立刻拿出懷中早就寫好的聖旨,本來隻打算抓王應豸,現在不得不擴大規模了。

隻是不知這一次過後,來遵化做官的,還敢不敢在糧餉上下黑手。

王應豸一愣,隻能乖乖的跪下。

那些都當自己不存在的官員,也都忙不迭的下跪,等著接旨。

“奉天承運······”

(詔書內容就不寫了,懶得編。)

大概的意思就是要逮捕整個遵化的大小官員,然後抄家問罪。

而這些流程統一的都和京城的那些大臣們一樣。

王應豸聽完之後,身上的冷汗,刷的全部都出來了,孫傳庭身後的那些火槍手也立刻開始上彈丸,裝火藥,然後圍了上去。

**

離遵化最近的京城,在孫傳庭解決了糧餉時間之後,黃爌就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老頭子也是一陣無語,那些新任命的官員,也一個個的埋頭幹活,不在說話。

實在是給他們文人丟臉啊。

下毒這種事情都能想得出來,該說他見錢眼開,還是利令智昏呢?

不過眼看著又是一個重要府衙全部換人,心頭就是一堵,想要發幾句牢騷,都已經不敢了。

實在是有些人做出來的事情,真的能夠成為古今奇談。

坤寧宮的兩位皇後,在崇禎走後雖然沒有出宮門一步,可一些外麵的消息,也是能夠知道的。

畢竟還留下了駱養性,曹化淳他們,讓魏忠賢也不至於一手遮天,一家獨大。

據說當時魏忠賢前去請罪的是時候,周皇後還把她心愛的香水瓶子砸了出去,讓魏忠賢的額頭上多了一道口子。

還據說若不是看在魏忠賢對新皇還算忠心的份上,當場就要被押入大牢,聽後會審。

此事一出也讓不少停留在京城的文人,大叫可惜了一個搬到閹臣的好機會。

崇禎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九月底了。

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當時看的時候,還心裏一陣樂嗬,世上居然又這種奇葩,可在樂嗬過後,又是一陣絕望,若是建奴的對手都是這種豬對手。

那麽整個漢人被當做奴才養著,就是一定的了。

把消息又給楊鶴送了一份,沒想到老人家居然氣的躺在了**,差點起不來。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無恥之徒。”

楊鶴一邊咳嗽,一邊用拳頭捶著床沿。

崇禎好一陣安慰,才把情緒緩和下來。

“你也看到了,現在整個大明已經爛透了,如今隻有變法才能把國家延續下去,不知楊老可有人才推薦給我去執行這件事情?”

楊鶴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才來時崇禎剛剛流露出想要啟動諸子百家的念頭,他就已經察覺到了,當時是極力反對,未曾在西安府進行試點。

現在有了更加現實,也更加強大的理由,他也沒有辦法阻止了。

“我儒家真的就一無是處?”

楊鶴虛弱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有氣無力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能夠流傳幾千年未變,也是有他存在的道理的。”

崇禎曾經是個小市民,現在雖然做了皇帝,對學術之間的那些東西,真的不了解。

啟動所為的諸子百家,也都是前世在網上瀏覽的那些鍵盤俠們說的,至於到底有沒有用,他不是很清楚,想來就算用出去,也不比現在的局勢壞到哪裏去。

“張明鶴已經下去做屯田開荒,修建水利的活了,現在隻有李長庚、薛國用、袁應泰三人可堪一用。”

崇禎瞧著楊鶴不想在說話,也知道一些官員的底線,實在是刺激到老頭了。

一個守規矩,講道德的老人,把他的一聲都獻給了他的國家,回過頭來一瞧。

吆喝,後麵還有這種人存在。

這讓他的努力看起來真的像傻子。

畢竟旁人都在撈銀子,視人命如草芥,而你自己卻在逆流而上,裝什麽正人君子。

崇禎從楊鶴的府邸出來之後,抬頭看了看天色。

秋天本事多雨的季節,到現在還是萬裏無雲,想來是近期不會在下雨了。

就是不知道挖井取水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很快一份簡單的招賢令,就從西安府開始,向四麵八方傳遞。

其中的內容,卻很奇怪。

不是召集文人,而是在召集各個行業的頂尖高手前去做官。

還注明了,每一種手藝,應對的是哪一種官職,俸祿多少,權利劃分的也很詳細。

疑惑者有之,嗤笑者更多,就是沒有人前來。

似乎大明朝廷的信譽,已經真的不剩一點了。

“麻城李長庚,見過皇上。”

“洛南薛國用,見過皇上。”

“鳳祥袁應泰,見過皇上。”

李長庚和薛國用,袁應泰三人在崇禎除了楊鶴的府邸,立刻就召見了過來。(正史中薛國用和袁應泰已經死了,這裏隻是借用。)

最近三人一直跟著楊鶴處理政務,由於是接觸的最底層的政務,才能夠以小見大,看出中微妙的變化,而這種變化,隻要時間越久,改變的就會越多。

而看得越是細致,心裏的真就就會越多。

隻覺得楊鶴楊大人處理政務的水平,真的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可在幾次的吹捧之下,才知道其實另有其人。

在今日之前,他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竟然會是當今的皇上。

一位繼位勉強一年,年歲剛好十八,從沒有了解過底層生活的人,卻能夠做出這種最適合底層人的長遠規劃,真不知道當年孫承宗老先生到底是怎麽教的學生。

而這三人,崇禎也在私底下了解過,若真的而是爛泥扶不上牆,即便是有楊鶴的推薦他也不會重用。

“免禮,免禮,諸位都是楊老介紹過來的人才,俊傑,想來能夠隨朕一掃大明的頹氣,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朕已經備好酒菜,請三位不吝賜教。”

崇禎目光掃過,果不其然三人雙頰漲紅,一臉的感動之色。

這種禮賢下士對於還處在底層和中層這個階段的人,才是最有說服了,也最有用的。

而最頂端的那些大臣們,可沒有這種覺悟。

盡管麵子上裝的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轉個身就什麽都忘了。

恩義對那些人來說,還不如一張銀票有價值的多。

雖然此時已經離著春秋戰國很遙遠了,可對於讀聖賢書的那些文人來說,那種君主為了名士執鞭的禮儀,也真的是很感動的。

崇禎此時隻是請了一桌宴席,更是親自相迎,已經是殊為不易,更何況還有這種出自皇上之口的誠懇讚賞。

難道沒聽說這位新皇可是走了一路,就換了一路的官員嗎?

在這種暴脾氣的皇上口中,聽到了這些讚賞的話,誰能不激動?

據說遠在外麵剿滅反賊的洪承疇,接到了杭商的親筆信,都激動地喊出肝腦塗地,死而後已的話了,更何況不上不下的他們三人。

除了還在興修水利分身乏術,沒有來此赴宴。

把酒推盞,酒宴之上三人的緊張已經卸去了大半,隻覺得當今新皇平易近人,根本就是是外麵盛傳的不近人情。

想來都是那些惡人心裏嫉恨,胡說八道而已。

隻有崇禎的心裏在思索著,整個大明已經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了,整個朝堂之上,老臣太多,雖然有才華的人也不少,和要是因為意外死了,誰又能接班呢?

“你們三人也都在西安府幹了一段時間了,順便說說職位對於西安府的看法。”

崇禎放下筷子,一臉笑意的說道。

“現在西安府周圍雖然都是井井有條的在忙碌著,可都是虛假的繁榮,而且其中的讀書人太少了些。”

薛國用聞言,老實巴交的說道,起行事風格和楊鶴差不多一個樣子。

崇禎點點頭,難怪楊鶴能夠看中此人,想來辦事也是很符合他的心意的。

“讀書人畢竟太過金貴,現在國庫空虛,能用便宜的人運轉起來政務,也是為了節省銀兩嗎,要是這些人好學一些,抓住機會,也不是不可以當官的,畢竟能做事,做好事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

王承恩心裏最清楚自家主子,對現在的儒生看不順眼,立刻就上前拿著酒壺,給每人把酒添滿,以此來轉移視線。

很快在崇禎有意識的調節下,一場宴席,各自都很滿意的散場了。

不大一會,殘羹飯菜被撤下,有重新換了一桌子酒菜。

很快散場的三人中其中一位,又回來了。

“長庚請坐,今日隻有咱們兩人,就不用見外了。”

皇上說不用見外,作為臣子的李長庚可不能當真。

“不知皇上到底想要幹什麽?”

李長庚還很年輕,可不是薛國用和袁應泰那種老糊塗,當然人家或許不是糊塗,而是看明白了卻不會親自去問出來。

明哲保身是這些有本事的大臣們的必修課。

“掃平天下蛀蟲,再造朗朗乾坤。”崇禎平靜的說道。

“皇上從京城那個漩渦之中,借著陝北一帶的造反事宜跑出來,想必是心裏已經有了成熟計劃了。”

李長庚坐在下手仰著頭,嘴角喊著笑意的問著,仿佛在說,這等籌謀其實在陛下走了一路換了一路的官員時,已經讓很多有識之士看出來了,之所以那些文人們還能忍受官員被弄去修路,就是想要看看新皇還有什麽花樣要耍。

反正用來用去都是讀書人,沒什麽好怕的,就是隨著他折騰,累了自然就歇息了。

“天下讀書人中的聰明人何其多,可為何這些人都不把這份聰明,放在治國之上?”

崇禎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反而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李長庚是個聰明人,也是想要幹一番事業的聰明人,要不然現在回頭來赴宴的就沒有一個了。

“瘋狂的計劃,第一步就是把京城的官員全部換掉,從南京金陵補充,然後一路向西,前往長安,隻有遵化兵變是個意外,要不然現在西安府應該有六千人馬的新軍,在剿滅反賊之中練兵,隻是這其中的危險,也是很大的。”

李長庚端正著坐姿,皺著眉頭一點點的把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著識字啊是個瘋狂的計劃,而一旁伺候著的王承恩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根本就聽不到這些人說的是什麽話。

可是,時尚的很多事情都是十有八九,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