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如熬煎
“寶哥，你說的這是哪裏話，你我兄弟，有難同當，我逃跑算什麽英雄好漢！”
萬航真心實意地答道。
在此次無法預料的“特殊營救”行動中，他們是戰友，亦是兄弟。
李寶不再接話，在接近密林邊緣時，伸手攔下了萬航，蹲下身來，密切觀察林外的動靜。
萬航有樣學樣，蹲在他身後，向林外張望。
放眼遠眺，隻有荒原上的瑩雪之光，映出些許光亮，四合之下，大地一片茫茫。
“走吧！”李寶確認安全後，小聲喊萬航跟上。
萬航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心口突突直跳，好像一個不慎，心髒就要跳出體外一樣。
李寶是殘酷戰爭的親曆者，是一員難得的悍將，不要說偷摸進城，就是荒野求生，萬航相信他也能應付自如，他在，自己就安心。
兩人七拐八繞地穿過一片墓地，來到一處水邊。
此時萬航的後背被汗打濕，濕衣冷冰冰地貼在皮膚上，徹骨之寒令他心肺劇痛！
“寶哥，容我喘口氣！”他靠在一座墓碑前，摘下蒙麵的黑布。
“渡之，爬過前麵那座山，就算是進了城。趁現在，你好好想想，這座山另一邊是何處，我們事先規劃好路線！”李寶也氣喘籲籲。
萬航閉上眼睛，臨安城的大街小巷在他腦海裏一一浮現。
“寶哥，這山可是萬鬆嶺？”
李寶點點頭。
“翻過之後，往東就是皇城大內，我們往北去，到錢塘門，大理寺就不遠了！”
萬航規劃著線路的同時，發覺自己對那個地方越來越熟悉。
但又說不上來，這熟悉感是來自原主對臨安城的熟悉，還是自己對杭州的記憶！
總之，腦海裏一遍遍掃過這路線時，他莫名激動！
梳理路線，竟如背書般流暢，李寶聽後，不禁咂舌稱讚。
他笑道：“渡之啊，此事功成之後，你若無去處，隨我回營吧，我可以向將軍舉薦你。
保準給你謀個好差事！活地圖，行軍打仗最稀缺了！”
萬航被他逗得一樂，這活地圖可不是自己摸索來的，隻打了個哈哈，應付了過去。
休息夠了，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上走去。
萬航平時爬個樓梯都費勁，更別提連夜翻山了。
最後一段路，他是被李寶拖著走完的。
不久後，陰森可怖的大理寺就出現在眼前。
萬航仿佛能聽見拷問鞭笞時，拘押人員發出的哭喊。
恍恍惚惚中，他又回到監舍，看到了那個偉岸的身影，他已端起酒杯……
“渡之，你在想什麽！”李寶搖著他的胳膊，輕聲喊他。
萬航迷茫地看著四周，若是沒記錯，這裏不就是自己在杭州旅遊時住的望湖賓館嗎？
曆經八百年時光流轉，滄海桑田，大名鼎鼎的詔獄大理寺，在現代已經是一間中檔酒店了！
難怪自己在梳理路線時，那麽熟悉！
萬航仰頭看天，“獵戶三星”高懸在南方天空，閃現著淡淡的光芒。
宇宙浩瀚，人間暗淡，卻依然有亮色，穿越光年，照見人間。
隻待那一個信號響起，他就要參與這場別樣的“營救行動”了！
不！不是等待參與，是已經參與其中了！
萬航看向身邊的李寶，他正死死盯著大理寺，一臉陰鷙！
“寶哥，準備好了嗎？”
“當然！”
兩人從腰間拔出匕首，握在手中，各自將身影隱入了暗處！
正在這時，大理寺門前響起一陣躁動，有人打馬前來，被獄卒攔了下來。
那人身材魁梧，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獄卒，大氅的下擺搭在馬腹上，被風狂卷著翻飛。
他從懷裏掏出了什麽，遞給獄卒過目。
獄卒立即俯身施禮，將那物件舉過頭頂，遞回那人手裏。
他下馬後，徑直往大理寺走去。
獄卒乖乖把馬牽向河邊的的大樹，將馬疆繞在樹幹上拴緊。
他回頭瞅了一眼大理寺門前，發現那人已經踏步進去，不服氣地啐了一口。
不愧是趙煜，果然是個值得托付之人！萬航暗道。
再看這身強力壯的獄卒，不是蠻熊還能是誰！
“你可辨得出那人？”李寶悄聲問。
“自然，這孫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他！”萬航恨得牙癢癢。
“孫子？你說那騎馬之人是孫子？這麽說……”李寶側目。
“嘿！寶哥，我哪裏識得什麽當官的，我是說那獄卒，可不就是一個孫子嘛！”
李寶聞言，冷哼道：“嶽將軍在裏麵受的罪，他也有份吧！”
“一定是，這孫子……”這孫子還差點要了他的命。萬航心裏說道。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爆竹聲四起，再也沒有間歇的時刻！
萬航沒有時間概念，看向李寶，問：“幾時了？”
“今歲，僅剩最後一刻鍾！”
李寶目光堅定，盯著大理寺門前的空地。
此時的大理寺儼然是他眼中的一根刺，一根幾欲拔之而後快的刺！
僅剩？萬航暗暗琢磨，這最後的時刻是決勝的關鍵。
盡管他從曆史資料中知道，此次行動必成，然而，這其中的細枝末節，卻是無從知曉的。
“他們呢？”從隱在此處開始，萬航竟然對其他人的存在毫無察覺。
李寶嘴角一翹，小聲道：“渡之，你可想過打伏擊戰，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萬航正承受濕冷的熬煎，思維慢了半拍，隻等他直接告知自己答案。
“伏擊戰的關鍵就在一個‘伏’字！‘擊’之一字隻占一分，‘伏’之一字占九分！”李寶道。
萬航正仔細揣摩著這話的深意，隻聽他又道。
“‘疑’乃伏擊大忌。
伏擊就是讓自己成為了一根釘子，一支滿弦之箭，一隻伺食猛虎。
隻待對方行動，便要錘釘而入，放箭飛出，騰身而撲！
毫不遲疑，才能抓住那一瞬的‘天賜之機’！”
萬航經他點撥，心頭一陣清明，頻頻點頭。
“渡之，你若研習兵法，定會有所成，要在我之上，也非難事！”
李寶是浴血奮戰的戰士，任何時刻的對壘，他都能套用兵法來部署，來求取可勝之機。
而自己是白白讀過幾部曆史書的文人，遇事情，隻會講邏輯，談道理，差距在當下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