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何患無辭

皇帝對台下看了看,沒人發聲,於是將聲音放大了點道:“列位臣工,要是沒什麽事,那就散朝吧。”

“陛下,臣要參一人。”

一個文官,六十來歲,鎖住眉毛,吊著眼睛,拉著長鼻,凍著闊嘴,從太子後邊走了出來,對著前座的皇帝拱手俯身道。

皇帝看了一眼,輕聲道:“嚴相,有什麽話就說吧。”

嚴相道:“陛下,太行山匪盜十分猖獗,多次攻擊州郡,搞得天怒人怨。建興節度使周亞仁領兵不力,多次敗仗,損兵折將不說,就連朝廷撥的軍餉都給匪盜搶了去。”

皇帝一聽,厲聲道:“周亞仁何在?”

隻見武官隊列中走出一個人來,身材高大,臉相溫善,走到前邊。

一見陛下威嚴赫赫,跪了下去,參拜道:“臣周亞仁拜見陛下,陛下龍體金安。”

皇帝道:“周亞仁,嚴相說的這些屬實嗎?”

周亞仁俯拜在地,莫不做聲,好像罪狀屬實,多說無益,沒法申辯。

皇帝見之,很是生氣道:“嚴相可有什麽想法?”

嚴相道:“陛下,當務之急,就是清剿匪盜,不能再讓他們侵擾州郡了。”

皇帝道:“可有什麽人選?”

嚴相道:“陛下,何不調安將軍前來清剿這股盜匪,還太行地區一片安寧。”

皇帝一聽,歡笑道:“安愛卿勇武可嘉,戰功卓著,本是最好的人選。就怕調他前來,北邊會出事,還是另選他人吧。”

太子一聽,很是高興,歡言道:“父王,我保舉一人,定能將匪盜一舉殲滅。”

皇帝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誰啊?有這麽大的能耐。”

太子一聽,歡喜道:“安將軍之子,安龍軍。”

皇帝問道:“他現居何職?有什麽戰績?”

太子喜色道:“現居遊擊將軍,安大將軍的左膀右臂,上次斬首五千胡狄,就是他帶的兵。”

嚴相附和道:“陛下,小安將軍已身經百戰,可堪重用,調他來清剿太行匪盜,再好不過了。”

皇帝看了兩人一眼,感覺很有道理,但還是覺得調兵遣將是兵部的事,該問一問兵部的意見。

兩眼一個掃射,見到了腳下站著的兵部尚書張守城,詢問道:“兵部有什麽意見嗎?”

張守城一聽,覺得陛下還可以,還記得有他這個兵部尚書,不算目中無人。

站了出來,寂寞著聲兒道:“陛下,臣惶恐,臣不知。”

皇帝一聽,急火攻心,兩個咳嗽打了出來,心裏難受一片。

兩個調息過去,好了點,怒吼道:“做了這麽些年的兵部尚書,什麽都不知,要你何用,回家種地去吧!”

張守城一聽,默不作聲,孤零零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動了一下,就會讓皇帝威嚴掃地。

襄王見陛下氣色不佳,走了出來,和聲道:“父王息怒,張將軍雖有過失,但也戰功卓著。不如就派他領兵太行,清剿匪盜,成了算戴罪立功,不成就雙罪並罰,到那時,也怪不得父王了。”

皇帝一聽,連忙站起身,走上前來,用手指著張守城,痛斥道:“張守城,給你半年時間,要是清剿不了這太行匪盜,就別怪朝廷法度了。”

噴完悶氣,心情總算舒緩過來,喘上幾口粗氣,隻為將肺腑間的晦氣清理掉。

還未等張守城跪拜謝恩,嚴相走上前來,大聲勸慰道:“陛下,不可!張大人戎馬半生,有功於朝廷,理應安享晚年,不該再讓他領兵出征了。”

皇帝好像沒有聽到,對著跪拜在地的周亞仁道:“周亞仁,你就做個偏將,跟著張守城打雜去吧。要是打雜都不會,直接回家釣泥鰍去算了,這麽大個個,被人欺負還不敢還嘴。”

周亞仁俯首在地,拜謝道:“謝陛下恩典!”

皇帝生氣道:“還不給我速速退下,見著就心煩。”

張守城、周亞仁兩人一聽,憤懣不已,但他是皇帝,又不能頂嘴,隻好乖乖地站了回去。

皇帝這操作,太過輕便,讓張守城跟周亞仁申辯的機會都不給。

嚴相跟太子對人生充滿了失望,憎恨起自己的腦瓜子來,為什麽反應過慢。

站在一旁的安大將軍兩眼嗷嗷直叫,但也沒辦法,誰叫領兵在的將軍無須議論朝堂政務。

太子見之,臉色全無,正要對皇帝開口,皇帝裝著沒看見,轉身就往龍椅走去,坐了下來。

嚴相看了看太子,太子看了看嚴相,一臉孤寂,退了回去。

皇帝看了看太子,見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好生奇怪,詢問道:“太子,你還有事嗎?”

太子醒轉過來,對著皇帝俯首道:“父王,這些天我老夢到南邊,心生奇怪。今早醒來一想,記起了洞庭湖那裏匪盜猖獗,危害江山社稷。孩兒想請纓到南邊剿匪去,清除朝廷隱患,還荊湖一片太平,望父王批準。”

皇帝聽過,很是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解地問道:“那裏不是由鄭經負責嗎?難道匪盜還沒清理幹淨,都已兩年多了。”

聽皇帝這麽一說,從文官堆裏蹦出一個人來,小跑到皇帝腳下,向皇帝稟報道:“陛下,去年就有人上報,說鄭經嫖妓,斂財,跟匪盜稱兄道弟,吃扣軍餉,還在老家霸占良田。現已查實,罪狀條條屬實,望陛下明斷。”

說完話,雙手捧起供狀、供詞,生怕皇帝不信,放過有罪之人。

董公公一見,走了下去,接了過來,遞了上去。

皇帝一看,有些難過,提了提嗓音,氣悶道:“鄭經何在?”

武官隊裏走了一個人來,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長鼻大嘴,紅光滿麵,氣勢威威。

走到台前,一把跪拜在地,口中念道:“臣鄭經,參拜陛下。”

皇帝見鄭經個兒大,像條漢子,當年還跨過他呢。

為了證明自己不會看錯人,很是溫和道:“鄭經,你可知罪?”

鄭經想了想,這明顯是有人針對自己來著的,就算罪證不屬實,要是陛下真想自己死,爭辯無用,要是陛下不想自己死,不爭辯也能活。

想到這裏,伏拜在地,小聲道:“臣知罪,請陛下降罪。”

不能讓別人聽見,免得陛下有心包庇,卻要受人非議。

太子的耳朵可不是白長的,一聽,極為高興,厲聲道:“既已認罪,就該伏法。來人啊,拉出去砍了。”

殿外勇士一聽,走進來兩個,走到鄭經身邊,就要動手。

襄王一見,厲聲道:“大膽,陛下在此,由不得爾等放肆。”

勇士一聽,對著皇帝跪拜下去,俯身貼地,不敢言語。

太子正要遷怒於襄王,聽到身後嚴相一小聲咳嗽,趕忙停了下來,轉身跪倒,俯身貼額在地。

一個不小心,將心裏話說了出來:“父王,兒臣知錯。”

皇帝一聽,好生欣慰,既然知道錯了,那就算了,我也懶得看你了。

但鄭經不能放過,有人想害你,你都不說一句話,我那要是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以為我好欺負。我是皇帝,朝堂之上我最大,哪能受你欺負。

你不怕死是吧,我成全你,讓你看看,‘悶葫蘆’的下場是什麽。

皇帝想到這裏,對著跪在地上的鄭經大聲道:“鄭經,你雖跟著張守城立過戰功,有功於朝廷。但功歸功,過是過,如果功過能相抵,那國家律法安置何用。來人啦,拉出去,午門斬首。”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諾!”

走進來兩個甲士,什麽也沒說,一把架起鄭經,向門外走去。

張守城正想移步,卻被另一個聲音擋了回去。

“慢著。”

襄王走了出來,向著皇上跪了下去,溫聲道,“陛下,殺一人容易,救一人難。”

皇帝一聽,好生欣慰,先叫停兩名甲士,對著襄王道:“隆兒,起來說話。”

襄王見陛下被感動了,有戲,接著道:“陛下,鄭經雖然該殺,但也不急在這一時。他雖剿匪無功,但也對匪盜相當熟悉,要是他願意跟隨大軍去剿匪,當個參謀,做雙眼睛,我官軍定能大大地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況且他的罪狀還未經查實。”

皇帝一聽,點了點頭,覺得有幾分道理。

益王一見,趕緊站了出來,對著皇帝俯首道:“陛下,四哥說的有道理。要是用好了鄭經,就能拯救好多我大夏國的好男兒,先留著他的命在,於國有益。”

皇帝見兩個兒子都要為鄭經說話,也不能太不給他們麵子,免得人家說自己剛愎自用,一意孤行,落個不好的名聲。

從龍椅上走了下來,扶起襄王,對著鄭經道:“鄭經,怎麽匪盜越剿越多了?”

鄭經一聽,有戲,趕快抓緊機會說幾句話,要是說的在理,陛下一個高興,或許真能保住性命也未可知。

跪著爬了回來,拜在皇上的腳前,溫聲道:“陛下,我一開始也是滿懷**地剿匪的,可我手上的兵馬有限,其他四圍州府的將領陽奉陰違,不僅不聽我統一調度,還先來一個答應,而後不出兵,或是見我兵敗後再出兵,隻為看我笑話。那可是八百裏洞庭,首尾不能兼顧,敗下陣來。我怕你責罰,就沒有如實上報朝廷,而是求助於太子殿下跟其他幾位皇子,他們見我五大三粗的,不像個好人,幹脆來了個‘痛打落水狗’,我見剿匪無望,就鬆懈下來了。”

皇帝恍然大悟,是這麽回事啊,那該讓你好好說道說道,不能動不動就冤殺了你吧!畢竟那長長的功勞簿上,你還是有個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