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指隨心動

“這小子,這麽久才來做一次飯,還做的這麽慢,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劉漢鳴喝了一口茶,看了看院落裏的日頭,對著坐在一旁的妻子柳雲清說道。

“你呀,就知道說他。這不是看到叔叔來了,認認真真的做著,生怕味道兒不對,在廚房都急的冒汗了。”柳雲清看了丈夫一眼,對著蕭石笑道。

蕭石一聽,對著劉夫人笑道:“嫂子,這小子還會做飯?”

“那不,我那點手藝早被他學了去,還不知又在那裏學了幾手,這平江城的廚子啊,還真就沒幾個能比的上了。”蕭夫人歡笑道。

蕭石一聽樂嗬起來,故作鬱悶道:“哎!我要是還有個女兒就好了,這人長得好吧,飯還做的好,最主要還能幫著打架。哎,真就沒搞懂這小子在想些什麽。”

夫人一聽,微笑著問道:“你家女兒被人搶走了?”

“那不,今兒就被溫良玉那小子把心兒都給拐跑了,明兒就到我家下聘呢。”蕭老打著微笑道。

劉夫人一聽,高興起來,快語道:“恭喜叔叔了!那你可別把他給弄丟了,真是個好孩子來著。”

“嫂子,我這裏你就放一萬個心,隻要閨女那裏不把他弄丟了就好。”蕭石高興道。

“媽,你們不把誰給弄丟了就好,是大師哥嗎?”一個少女端著一大盤牛肉,從旁邊的過巷裏竄了出來,裹著笑容的臉蛋上,掛著幾處油灰碳灰,樂嗬嗬地問道。

等她走了過來,劉夫人接過盤子,放在桌子上,掏出手巾在她臉上擦了擦,微笑道:“快見過你蕭叔叔。”

“蕭叔叔好,我叫劉瑩。”少女對著蕭石就是一躬,歡言道。

蕭石站了起來,笑容滿掛於臉,拂了拂劉瑩的頭發,樂嗬嗬說道:“誒唷!我哥跟嫂子真有福,這麽好的一個閨女,生的這個好不說,還會做飯,真了不得。”

還沒等劉瑩完全高興過來,劉漢鳴接話道:“叫你師兄們過來吃飯,順便把大門兒關上。”

劉瑩聽完,送給簫石一個微笑,轉身向前邊快速地走了去。

劉漢鳴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還沒把杯子完全放好,劉瑩就在前邊叫喊道:“爹爹,有客人來了。”

劉夫人一驚,從未見女兒如此過,向劉漢鳴說道:“快去看看。”

劉漢鳴起身,向前邊趕了過去,還未走過天井,從前廳的門口裏走出兩個人來。

兩人滿臉笑容,四目發光,好似見到了寶藏了一般的開心,來者正是廉、玠兩位大人。

還未等劉漢鳴開口,兩位大人同聲道:“見過劉師傅,真叫人好找。”說完就向劉漢鳴施起禮來。

劉漢鳴急忙向著兩位大人施禮道:“見過兩位大人,裏麵請!”

“好。”兩位大人回道,毫不客氣地往裏麵走了去。

隨著劉漢鳴越過天井,趟過操場,來到後庭。

剛一停下腳步,廉大人就對著從座椅上站起來的蕭石道:“你看你,到這裏來做客,也不叫上我倆,是不是有點不夠仗義。”

“不是我不想叫上你們,是我不知道主人家同不同意,你們這樣不請自來也好,免了我一問。”蕭石笑了笑,說道。

劉漢鳴總算聽出了點味兒來,忙把手對著桌子一伸,歡言道:“什麽事都沒有吃飯重要,吃好喝好再說。”

向劉夫人施完禮後,廉大人拉著玠大人在左邊的一張桌子的邊座上坐了下來。

蕭石看在眼裏,明在心裏,也往兩位大人對邊的邊座上一坐,中間留下兩個位來。

劉漢鳴見之,不知如何是好,坐,旁邊兩位當著官;不坐,他們好像又不願。

正在劉漢鳴左右為難之際,端著一個大魚盤的王猛剛好走了過來,一看師傅臉上攜帶為難之色,立馬接話道:“師傅,你就坐吧,不是有兩張桌子嗎?我陪著兩位舅舅坐右邊那桌。我們先把飯吃好,把酒喝好,然後泡上兩大壺好茶,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這樣可好?”

蕭石一聽,立馬站起身來,笑嗬嗬道:“看看,我們都成了‘轉不過彎’了,還是孩子們轉的夠快,想的夠好。”

王猛放好盤子,扶著兩位大人朝右邊那一桌坐了過去,歡笑道:“兩位舅舅要是覺得我想的不夠周到,千萬別往心裏去,等下罰我幾杯酒好了。”

玠大人一個樂嗬,歡笑道:“你小子,還沒誇你,自己就先喝上了。”

剛等王猛扶著廉正跟老玠坐了下來,師弟們就一窩蜂地來到廳裏,王猛的一聲令下,十四人就在廚房跟飯桌之間的路上跑動起來,一會兒就將二十大盤菜,十九雙筷子,十九個瓷碗,十九個瓷勺,十九個酒杯,全部歸位到兩個桌麵上,擺放的整整齊齊、漂漂亮亮。

王猛抱來兩大壇酒,劉瑩提來四個白玉酒壺。

劉夫人見一切就緒,一聲“開飯”,大家抱起酒壇,提起酒壺,端起酒杯,拿起筷子,歡快地吃喝了起來,誰也不想被誰落下。

王猛吃啊,吃!陪完舅父們兩杯酒後,摸摸肚皮,發現自個兒飽了。

放眼一望,兩個桌子上的菜都還剩一大半,大家酒也才喝上幾杯,又少有人願意說話,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吃快了。

劉瑩看了王猛一眼,見他無所事事,微笑著道:“大師兄,你莫不如彈個曲兒給我們暖暖酒味兒?”

劉夫人看到大家隻吃不說,也覺得有點太過冷清,於是接著女兒的話說道:“你去瑩兒的房間把我那張焦尾琴拿來,也看看你的琴技生疏了沒有。”

王猛見師母開口,微笑地回話道:“是,師娘。”

說完就朝著師妹的閨房走了去。走進師妹的房間,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好生醉人,有種任天遊的感覺。

王猛不想停歇,快步的走到梳妝台前,慢慢地用手將琴托起。

正當琴兒脫離桌台之時,琴下壓著的一片紙兒閃現眼前,紙上寫著師妹看師哥,兩眼水汪汪,師哥看師妹,從未有眼淚。王猛看了看,微微的笑了笑,抱著琴走了出去。

王猛抱著琴來到廳上,將琴放在一個大茶幾上,拿來一把師娘平時洗衣服時坐的矮竹椅子,坐了下來。

向大家看了一眼後,試了試琴音,開始彈了起來,琴音一絲一絲地從琴弦上跳脫出來,往四周逃散開去。

音隨風起,直撲雲霄,散雲滅霧,蒼勁雄渾,豪情萬丈,壯誌滿懷。

音隨風轉,掀起熊熊烈火,刀兵相接,砍殺聲無數,馬鳴千裏,奏響萬千凱歌。

劉漢鳴聽了下來,昔日的榮光一片片湧上心頭,情不自禁地從嘴裏拋出兩個字來:“好!好!”

還未等他把第二個‘好’字說完,風去音惱。

頓時,情如春夜星,淚如夏日雨。是非不了,恩怨難清。光電無常,驚雷轟轟,撞胸擊懷,夢碎魂散。四海度怨,五湖藏哀。悲天憫地,惶恐無狀,了了不可終日。

手停音散,王猛站起身,朝眾人走了過來。

廉大人眼藏珍珠,見王猛走了過來,強打微笑道:“你這是什麽曲子啊?前邊讓人興致滿懷,後邊又讓人憂傷無度。又是高興,又是難過,思慮萬千,難以釋懷。”

“舅,這還真沒有曲名。隻是在學堂的時候,有個同窗在課上問夫子,項羽為啥不過江東。夫子沒回答,隻是念了四句話,就走了。”王猛回道。

玠大人向王猛看了看,輕聲問道:“那四句話啊?你念念。”

王猛看了玠大人一眼,提了提嗓音,聲隨心轉,念了出來:“俯瞰九州不孤身,八千江東子弟兵。忠骨可憐青山放,相思夢裏淚水澆。”

蕭石一聽,臉色陰沉,噓噓道:“是啊!他項羽回去了又能怎樣呢!忠骨已埋,眼淚流幹,隻留下難以消散的硝煙。”

蕭石的話落下地來,廳內一片靜寂,沒有半絲言語。

過了許久,劉夫人道:“雖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但要沒這‘萬古枯’,又何來的天下太平。世間別的沒有,多的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動物間為爭奪食物與配偶,也知道鬥個你死我活,何況人呢!隻要是心存正道,以護我華夏為己任,做出些犧牲在所難免,無須太過自責。”

廉大人一聽,臉露喜色,提起酒杯,向劉夫人走了過去,眉舒眼笑道:“夫人說的真好,我敬你一杯!”

劉夫人向廉大人笑了笑,對著王猛道:“這杯酒,你代我喝了吧。”

王猛聽到師母發話,走到自己的位子邊,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再無言語。

正當王猛提起酒壺跟杯子,想著去敬兩位舅舅一杯時,坐在另一桌的劉夫人道:“震兒,你代你師兄敬敬兩位大人,你師兄喝不了多少。”

王猛不喜歡飲酒,也真喝不了多少,每次他師母的生日,他都是喝著喝著就睡覺去了,溫良玉再頂上他的位置。

見師母發話,王猛笑了笑,將酒壺向坐在旁邊的師弟林震緩緩地遞了過去。

林震站起身,歡快地接過酒壺,提起酒杯,走到兩位大人身邊,敬起酒來。

兩位大人一想,本就不是奔這著這酒來的,於是端起酒杯,高高興興的喝了起來。小喝了林震敬的幾杯酒後,也就停下了酒杯,用菜將肚子填了個飽,還是這菜合自己的口味。

隨著太陽光的緩緩離去,大夥兒都吃飽了,劉夫人叫徒弟們點起蠟燭油燈,把大廳照得通亮。

少年們收拾好桌麵,送上來兩大壺茶水、六七個茶杯後,各忙各的去了。

劉瑩太喜歡呆在王猛的身旁了,就沒想過要離開。

劉夫人看到那幾個老男人一臉的心事,還是走了過去,一把拉著女兒朝自己的臥室走了去,留給大廳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