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太湖邊上

山青霧重重,水靜溢盈盈,隻聽鷗鷺聲,不見湖中影。

太湖東岸邊不遠處的一棟連堂四間的民房裏,傳出一個聲音來:“秀英,你動作快點,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馬上就好,看把你急的,以王少爺那沉穩的性子,最少也還有小半個來時辰。”一位婦人站在鍋灶邊,一邊攪拌著鍋裏的菜,一邊回話道。

“那行吧,你慢慢地做,我先把這些送過去。”一中年男子拿著一個大木盤走了過來,將灶台上那幾個炒好了的菜放到木盤上麵,托著木盤,朝著門外走去,步子輕快。

婦人將男子的背影看了一眼,微微地笑了笑,認認真真地炒著鍋裏的菜,時不時地小試了一下菜的味道,生怕不夠口味。幾經嚐試,覺得火候跟味道剛剛好後,拿起一個白色的盤子,將菜打了起來。

將盛好菜的盤子放好,往鍋裏倒了一瓢清水,將鍋涮了涮,打掉鍋裏的洗鍋水,往灶台裏添加點材火,往鍋裏倒了點茶油,極為精細,總感覺就應該不多不少的好。

站在灶台邊,看著鍋裏的油,覺得油的溫度夠了,練熟了,倒下事先準備好了的一條‘太湖白’。小小地炸了一會兒,輕輕地將魚兒翻轉過身,炸著另一麵,非常用心,兩個微笑著的眼珠就沒離開過魚身,生怕火候不夠或是過猛,失了那魚兒本該有的口感。輕輕地將魚兒翻了幾個身後,倒下佐料,小小地燜炒了一會兒,時不時地試著魚兒身邊的醬汁。小過一會兒,臉上露出了歡愉的笑意,將魚兒打了起來,裝入一個凹條的盤子裏。

放下盤子後,將鍋裏加滿水,熄滅灶台裏的材火,到旁邊的正房裏準備酒水去了。

剛等夫人從房裏抱出酒壇,拿出兩個酒壺,走出房門,先前的中年男子拿著木盤回來了。

“老蔡,王少他們來了沒有?”婦人問道,語氣調皮。

男子微笑道:“莊秀英,就你厲害,還沒來呢。”向著妻子歡歡一笑。

婦人聽過丈夫的誇讚,很是自豪道:“是不是不服氣都不行啊!”

男子微笑道:“美著吧,你。看這霧水天氣,昨天還好好的,今兒來了這麽一下,他們不會不來了吧。”

婦人笑道:“看你這多心的,那兩個孩子什麽時候失過約,就算真有事不能來,他們那個小跟班,戚承福早來通信了。”

男子將筷子、碗碟、酒杯與酒壺什麽的統統放到了木盤上,對著妻子溫言道:“走起,應該快了,別讓人家等著。”

夫人抱著酒壇,走出房門,將門兒拉上,跟著男子向湖邊走去,兩人歡言一路,心情極為舒爽,好像就能見到親人一般,步子裏都微微地夾雜著舞蹈。

兩人走了大半裏路,來到木製碼頭邊,男子上得花船去,放好物品,回頭接過夫人手中的酒壇,將夫人牽上船去,幫著夫人擺弄著桌上的酒菜,鋪好碗碟、筷子、酒杯,正要跟妻子笑上幾個,迎來妻子一個笑臉,一句言語:“你還不下船去迎接一下,我都聽到馬蹄聲了。”

老蔡很是失落,回複道:“就你厲害,耳朵根子這麽靈敏。”跨步下得船去。

婦人看了丈夫的背影一眼,歡聲道:“看在你今天這麽乖,這麽聽話的份上,今天剩下的酒水就讓你喝個夠。”

老蔡回過頭來,歡歡一笑,高興道:“這可是你說的,別到時候又把它藏起來,叫人找都找不著。”

婦人拿起一塊白色的布條,邊擦著酒壺,邊回話道:“是張神醫要讓你少喝酒的,你要怪就怪他去,誰叫他醫術那麽好,大家都願意相信他。”

“好,下次見到他,我定要跟他說說,同是酒友,憑什麽隻有他能喝。”回過臉,對著不遠處的一個山口道,“好厲害的一雙耳朵,真來了。”

太湖邊的一個小山坳口,走出四匹馬來,馬上坐著五個人,披著清風,挽著淡淡的迷霧,沿著一條有些凹凸不平的泥沙路,興致勃勃地朝這邊而來,高高興興,歡聲趣語不斷。

老蔡趕忙離開碼頭邊,走到幾株柳樹下,手扶柳枝,打滿笑容,靜靜地等候著,用喜氣的目光將五人迎接了過來。

四匹馬兒剛在柳岸邊停下,五人還未全下的馬來,老蔡恭迎過去,語音爽爽,歡聲道:“王少爺,沒想到你們會來的這麽早。這湖上的水霧,真是找打找罵來著,前幾日都沒有,偏偏今日來了些,您切莫跟它一般計較,壞了自個兒的興致。”

王猛下得馬來,輕輕抱下馬背上的妹妹王珂,對著老蔡甜甜一笑,回話道:“不打緊的,蔡叔,我們一來,過不了幾時,它自會散去。”說完就將馬韁係在旁邊的柳樹上,牽上妹妹王珂的手,往碼頭上走去。

走在前頭的蔡叔走到木板的盡頭,高興地向船上喊道:“糟老婆子,王少爺來了。”說完就往回走,跟後麵的三個人打招呼去了。

“王少爺來了,快過來坐。”一個甜蜜的聲音從船上傳了來。

王珂迎著聲音往前麵一看,一個四五十來歲的夫人,正站在一艘大花船的木欄邊,朝著自己微笑,背靠一張擺滿酒菜的圓木桌子,右手托著一個白色的酒壺,左手正用一塊小白布擦著。

“蔡嬸,又給你添麻煩了。”王猛臉帶微笑,走了過去,踏上花船,對著夫人笑道。

招呼一完,轉過身,將王珂牽上船,向著夫人高興道:“蔡嬸,我妹妹,王珂。”

婦人放下酒壺抹布,喜迎過來,把王珂端的一瞧,脫口道:“多好的一個姑娘,長得這般的水靈,太過俊俏了,怕隻有你二娘才生的出來。”眉彎眼笑,兩個小酒窩好似開滿花朵,好生暖人。

王珂一聽,臉上泛起微微紅暈,頭一次見這麽誇讚人的,連忙向著蔡嬸招呼道:“蔡嬸,你這誇人的本事真好,能教教我不?我爹爹老說我,不善言語。”

“我那有那教人的本事,這不折煞我老婆子了,就這幾句話,還不是從別人那裏學來的。”婦人嘴角上彎,淡眉輕舒,眼睛流光,笑臉隨著話語在脖子上輕微地扭動,讓人瞧見,暖懷暖心。

王珂一聽,半仰著頭看著哥哥,就想問問是誰,竟能教出了這麽好的一個學生。

王猛對王珂輕輕一笑,轉過眼向著蔡嬸說道:“蔡嬸,今天這馬兒又得麻煩你照看著了。”說完就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子來,向莊秀英遞了過去。

婦人接過布袋子,小手微微往下一沉,打開一看,一個五十兩的大銀錠,臉上的笑容立馬清淡了不少,連忙把袋子退到王猛的手上,聲音有些激切道:“大少爺,用不了這麽多,二兩就夠了。”

王猛看著婦人那張堆滿紋路的臉兒,歡言道:“用得了!你家小六子在我那裏做事,極為認真,盡心盡責,幫了我跟良玉的大忙,我謝你們還來不及呢,那有用不著的。你教給我的那道‘白玉豆腐’,客人說,又好吃又實惠,我靠它賣了不少錢。小六子已到了找婆娘的年齡了,我與良玉要出遠門,有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就當提前給你們道個喜吧,今天這桌酒席,當是給我們擺的喜酒好了。”

老婆子一聽,兩口喜氣從肺腑裏蹦了出來,向上彎著的嘴唇微微地顫動兩下,兩個喜樂著的珍珠黏在睫毛上,在微笑著的臉頰上閃著彩光,見著王猛那一身的喜氣,將嘴角往上拉了拉,跟著高興道:“好!我們家老蔡身體不好,六子又腿有殘疾,光靠著我一個老婆子,這些年,要不是你跟溫公子多方關照著,我們都不知道活成什麽樣兒了。”

王猛從懷裏掏出手帕,向婦人遞了過去,趣語道:“這風兒真大,沙子進眼睛了吧!下次我找個沒風兒的天氣來,可好!”兩朵小花開在臉上,美得一塌糊塗,叫人見了忘憂忘愁,歡喜一生。

婦人向王猛甜甜一笑,說道:“我一個糟老婆子,那用得著這麽好的東西。”邊說著話,邊用衣袖將兩顆珍珠包了起來。

溫良玉帶著承福與冷梓武走了來,婦人一見,高興的迎了上去,歡喜道:“溫公子來了,快過來坐!”

溫良玉踏上花船,滿臉笑容,高興道:“蔡嬸,快兩個月沒吃你做的菜了,想念得緊啊。”

蔡嬸禮讓著溫良玉坐了下來,微笑道:“今天特意做的大分量,你可得多吃點。”

一等婦人說完,站在碼頭上的船夫蔡叔就對著妻子小喚了一聲:“你先下船吧,等回來時再嘮叨。”

婦人聽過,笑容常在,向著王猛道:“你們好好玩,我先下船了,幫你們看著馬兒去。”

王猛微笑道:“好,蔡嬸。”

蔡嬸微微一笑,向王猛與溫良玉行過禮,跟其他三人一聲招呼,下得船去。

船夫見妻子下得船來,趕忙跨上船,解開木樁上的繩索,握好竹竿,向著王猛幾人微笑道:“王少爺,你們坐好了,我這就開船。”

五人聽過,坐了下來,對著老蔡歡歡一笑,開始把酒言歡起來。

船夫見之,拿穩竹竿,用足力氣,對著碼頭上大木樁就是一杆。

船兒極為聽話,離開碼頭,向著滿是霧氣的湖中慢慢地駛去。

水紋**散開來,像極了一縷縷笑容,編織著一張張喜樂著的臉蛋。